第21章 康熙二十年 立后风波（一）

康熙二十年春

二月初十，格格卫芳羽生下八阿哥胤祀，玄烨抱着刚出生的胤祀，对卫芳羽说：“辛苦你了，这孩子哭声这般洪亮，他日必成大器。”

马佳·卓玥也在旁边守着，表示对卫芳羽的重视。卫芳羽在桂儿的搀扶下，强忍疼痛，艰难地起身，跪在玄烨面前，似乎有事情要求他。

“你这是作甚？”玄烨把胤祀交给乳母，马上扶起她，坐在床榻上。

“皇上，嫔妾知道，嫔妾身份低微，不能把胤祀养在身边，所以嫔妾求皇上，可以让贵妃娘娘抚养胤祀！”卫芳羽鼓起勇气说道，她平日里不敢对玄烨多说一句话，现在为了儿子的前程，她鼓起了多么大的的勇气啊。

卓玥不经意地瞥了卫芳羽一眼，心里暗想，这卫芳羽平日里看起来唯唯诺诺。怎的有如此盘算。她定是看贵妃有望成为继后，皇上肯定要对继后抚养的儿子高看一眼。

“这……”玄烨犹豫不决，攸宁已经抚养了胤禛，再抚养胤祀的话肯定辛苦，再加上攸宁未来有了自己的孩子，更加没有精力。

这个时候攸宁缓步而来，显然已经听到卫芳羽的话，朝玄烨俯身道：“皇上，臣妾愿意抚养八阿哥。”

“攸宁，朕怕你太辛苦！”玄烨拉着攸宁的手，心疼地说，“胤禛才会走，又来一个，你不累吗？”

“皇上，有乳母，有宫女太监，臣妾只不过操心点罢了。”攸宁慈爱地望着乳母怀里熟睡中的胤祀，“再说胤禛渐渐长大，不费什么精力，多一个孩子跟胤禛玩，胤禛也不孤独。”

“好，那就依你！”玄烨微微一笑。

攸宁便亲自把胤祀抱回了景仁宫，卫芳羽不顾寒凉，站在钟粹宫大门口，望着远去的襁褓，眼中满是欣慰。她深知，攸宁的温婉聪慧与皇上的宠爱，使她将来登上后位是极有可能的事，而自己的孩子跟着她，定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中博得一个好前程。

桂儿给卫芳羽披上一件衣服，担忧地说：“主子，你刚刚生产完，就出来吹风，会留下病根的，将来怎么再诞育皇子？”

“不会有了……”卫芳羽失落地说，又朝攸宁远走处望去。

景仁宫里小小的胤禛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刚出生的小弟弟。他那小小的心中满是欢喜，仿佛在这个弟弟身上看到了无尽的新奇。侍女湘湘和月婵在旁，她们的目光温柔而专注，精心地照顾着两个小阿哥。湘湘轻柔地为胤禛整理着衣衫，而月婵则在一旁细心地查看胤祀是否睡得安稳。

在那些阳光倾洒的日子里，胤禛总是会拉着湘湘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道：“湘湘姨母，弟弟什么时候能长得跟我一样大和我一起玩呀？”湘湘便会笑着回答：“四阿哥莫急，八阿哥还小呢，等他长大了，定会与您一同嬉笑玩闹的。”

胤禛紧紧握着胤祀的小手，奶声奶气地说：“弟弟，你可要快一些长大哦。”

攸宁也常常将胤祀抱在怀中，轻声细语地跟他说着这宫廷的规矩和世间的道理，那声音如同春日的微风，温柔地拂过胤祀的耳畔。

永寿宫里钮祜禄·秀姝咬着嘴唇，在自己的寝殿来回踱步，那精致的妆容都掩盖不住她眼底的嫉妒与愤恨。“那攸宁如今又抚养了胤祀，这宫中的风向怕是要变了，皇上对她本就多有宠爱，如今这般，岂不是离后位更近了。”

月姮微微福身，轻声说道：“娘娘莫急，那贵妃毕竟没有亲生的儿子，这在皇室中可是个极大的短板，未必就能稳稳当当坐上后位。而且贵妃入宫数年都未曾有孕，只怕子嗣艰难。娘娘还年轻，定能为皇上生下阿哥，还怕没有与贵妃抗衡的资本吗？”秀姝听了这话，微微一怔，心中的烦躁稍稍平息了些。

三日后，就到了孝昭皇后三周年祭，作为亲妹妹，秀姝一定要为姐姐，办好这个祭奠仪式。

二月十六，钮祜禄丽姝的三周年祭在坤宁宫举行。

坤宁宫被装点得庄严肃穆，白色的帷幔在微风中轻轻飘动，宛如灵动的幽灵。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青烟带着淡淡的檀香气息，丝丝缕缕地弥漫在整个宫殿之中，似是在编织着一张无形的思念之网。

案几上摆满了祭品，烛光摇曳，那微弱的火光跳跃着，仿佛是丽姝在另一个世界的叹息。

祭祀开始了，众人皆面色凝重。秀姝迈着小步上前，她眼眶通红，声音悲切地对皇上说：“皇上，这坤宁宫的一草一木都似在怀念姐姐，姐姐在天之灵定会保佑皇上龙体康健，也望皇上能早日为这后宫寻得一位贤德之后，以安众人之心呐。”

惠嫔乌拉那拉·如伊在旁冷冷地说：“这后位之事，自有皇上定夺，僖妃还是莫要心急。”

宜嫔郭络罗·玉沁也附和道：“是呀，先皇后的祭祀，还是多些诚心缅怀为好，怎能在先皇后面前，议论册立新后的事儿？”

玄烨不满地瞥了秀姝一眼，然后缓步走到丽姝的灵位前，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水，伤情地说：“丽姝，转眼你走了已经三年，你在的时候朕没有好好对你，朕对不起你。”

秀姝跪下沉声道：“臣妾代姐姐，谢过皇上，相信姐姐在另一个世界，也会日夜为皇上祝祷！”

此时，攸宁静静地站在一旁，她怀中抱着胤祀。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户洒在她的身上，仿佛为她和孩子披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辉。她微微抬起头，目光与玄烨交汇，那目光如水般澄澈，又似带着无尽的温柔。玄烨望着攸宁，眼中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他轻轻走到攸宁身边，看着她怀中的孩子，低声说道：“这孩子在你这儿，朕很放心。”攸宁微微浅笑，那笑容如同初春绽放的花朵，她轻声回应道：“皇上，这是臣妾的福气，能抚养八阿哥，臣妾定会尽心尽力。”她的声音轻柔，如同山间的溪流，潺潺地流淌在玄烨的心间。

而庭院中的松柏在风中微微晃动着枝叶，似是在默默见证着这后宫中的暗潮涌动与温情时刻。

祭典结束后，秀姝疲惫地回了永寿宫，她愤怒地扯下身上穿的素衣，今日她才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跟攸宁抗衡的资格，玄烨满眼都是攸宁。

“皇后之位，本宫无望了！”秀姝冷冷地说，永寿宫里一片死寂，谁也不敢多言。

夜已深了，坤宁宫被笼罩在一片如水的月色之中，那飞檐在月光的映照下投下神秘的暗影，宫殿的门窗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银霜。夜风吹过，檐角的铜铃发出轻微的叮当声，仿佛是先皇后在低低地诉说着往昔。

月婵悄悄地走出了景仁宫，她的脚步有些沉重又有些急切，每一步都带着对先皇后深深的眷恋。攸宁看到月婵的身影，带着湘湘默默地跟了上去。

当走到一处回廊时，攸宁轻声唤道：“月婵。”

月婵身子微微一震，回过身来，眼中泪光闪烁，“贵妃娘娘，这么晚了，您怎么也出来了？”

攸宁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拉着月婵的手说：“我知道你定是想去坤宁宫看看，我陪你一起吧。”

月婵的泪水瞬间涌出，“娘娘，谢谢您能理解月婵这份心思。”

“月婵姐姐，湘湘也陪着你！”湘湘掌灯，走在最前面，为月婵照亮去往坤宁宫的路。

三人一同走进了坤宁宫，那空旷的宫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寂静和清冷。月婵轻轻抚摸着先皇后曾经坐过的椅子，喃喃道：“娘娘，月婵来看您了。”

攸宁在一旁轻声说道：“先皇后在时，最是疼惜你，她若在天有灵，定也希望你能好好的。”

月婵点了点头，转过身来对着攸宁深深一福，“贵妃娘娘，今日祭祀之时，僖妃那般无礼，月婵替她向您道歉。娘娘您宅心仁厚，不要跟僖妃一般见识。”

攸宁摆了摆手，目光柔和地看着月婵，“月婵，我并未将僖妃的无礼放在心上。这后宫之中，为了后位，难免有人会失了分寸。我们只需做好自己该做的，莫要让这些琐事扰了心境。就像这坤宁宫，虽然先皇后已经不在了，但她的气息仿佛还在这殿中萦绕。”

月婵听着攸宁的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娘娘说得是，月婵定会铭记娘娘的话。”

“先皇后生前对我不薄，临终还把你给了我！”攸宁紧紧握着月婵的手，“如今你已经是我的心腹，跟兰姑姑和湘湘是一样的，往后的岁月，我们一定要过好，把胤禛和胤祀好好带大。”

“多谢娘娘信任！”月婵反握住攸宁的手，充满感激地说。

“湘湘也是！”

三人的手紧紧握在一起，犹如她们的命运，牢不可分。

三月，孝诚皇后和孝昭皇后的金棺，一起葬入景陵地宫，地宫门关闭的那一刹那，两位皇后彻底被历史掩埋。

阳光倾洒在春日的慈宁宫，宫墙旁的几株桃花正灼灼盛放，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飘落，像是一场粉色的花雨。嫩绿的柳丝在风中摇曳，似是在温柔地抚摸着这座庄严的宫殿。庭院中的小草也从土里探出了头，努力地伸展着身躯，仿佛在好奇地张望着世间的一切。

玄烨端坐在太皇太后与皇太后的面前，微微皱着眉头，目光透过窗户望向那一片绚烂的桃花，心中暗想：这春日的美景正该配上喜事，立后之事不宜再拖了。他语气坚定地说道：“皇祖母，皇额娘，如今先皇后丧期已过，朕想立攸宁为皇后。这些日子，攸宁自进宫以来，尽心尽力，温婉贤淑，足以母仪天下。”

太皇太后一听，原本慈祥的面容瞬间变得严肃起来，她皱着眉头，微微摆手道：“不可啊皇帝！”

玄烨还以为他出现了幻听，数年来太皇太后一直对攸宁很满意，如今怎会脸色大变，反对攸宁正位中宫？

“皇祖母，这是为何？您当年不是很属意攸宁为皇后？”玄烨蹙眉问道，“当时朕为了弥补丽姝，亏欠了攸宁，如今攸宁成为继后，众望所归啊！”

“皇帝，太子早已立下，胤礽他是嫡子，是国之根本。若攸宁成为皇后，日后她若生子，那也是嫡子。到那时，宫廷之中，难免会生出事端，动摇国本啊。”太皇太后的心中如同被一块大石压着，她经历过太多宫廷的风雨，深知其中的利害关系，绝不能让这样的隐患存在，她暗暗思忖：这孩子还是太年轻，只看到眼前的情爱，却不知宫廷争斗的残酷。

玄烨却不以为然，他微微抬起头，目光中透着自信与坚定：“皇祖母，朕明白您的担忧。萱儿早亡，难道朕会亏待胤礽？朕可以向您保证，将来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废掉太子。朕立攸宁为后，只是因为她的品德与才情，与其他无关。”玄烨在心中嘀咕着：皇祖母总是把事情想得太复杂，朕岂会让那样的局面出现。

皇太后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她微微皱着眉头，目光在玄烨和太皇太后之间流转，心中权衡着利弊。她深知太皇太后的顾虑不无道理，但皇帝的心意也不好违背。她斟酌着开口道：“皇帝，你皇祖母的话也有几分道理。这立后之事，还需从长计议啊。”

玄烨微微皱起眉头，有些急切地说道：“皇额娘，朕心意已决。朕会妥善处理好一切，不会让宫廷陷入混乱之中。”此时的玄烨，心中对太皇太后的反对有些无奈，他觉得太皇太后有些过于担忧了。而太皇太后则是一脸的忧虑，她看着玄烨，心中暗暗叹息，只希望这年轻的皇帝不要因为一时的冲动而给大清带来祸端。那飘落的桃花瓣，仿佛也在为这僵持的局面而叹息。

玄烨离开慈宁宫，太皇太后让皇太后先行离开，自己跪在佛像前，虔诚地祈祷。

苏麻喇姑也跪在太皇太后身后，安慰道：“您多虑了，皇上对孝诚皇后一往情深，即便再有个嫡子，也不会动摇太子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