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304号房的惨剧(?)

(一)

客厅的空气迅速冻结。

李小姐的肩膀微微一颤,照片差点从指尖滑落,艾媛的发言使我心跳急速上升。

“喂喂喂,媛媛,你在说什么呢?”

“你,你突然说的这是什么话?这张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真是可笑。看清楚,这个女人哪里像我?你倒是说啊?蹩脚侦探。”

李小姐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照片伸到艾媛面前。

照片上的女人确实和李小姐不像。

从照片可以看出她脸蛋细长,嘴巴和鼻子也很工整。

虽然墨镜遮住了最重要的双眼,但应该比李小姐漂亮得多。

”媛媛,仔细回想一下我们在楼顶第一次看见这个洋装女人的时候。你那时正在和李小姐讲电话,那个洋装女人是在同一时间出现的。你结束通话后拍她的照片,当时可是能清晰看见她并没有拿着手机。光看这张照片也知道吧?她手里只提着一个红色托特包,所以你打电话的对象不可能是一个人。”

“嗯,露露说得确实没错,和我通电话的人的确不是这个女人。”

艾媛说着又递出自己手上那张失焦的照片。

“这张失焦照片上的女人就是她,李世梅小姐。之所以认不出,归咎于我没有拍清楚就是了。”

“诶?这个人是李小姐?那么,这张呢?”

惊讶的同时,我指向了另一张拍得较好的照片。

“等等,这个是……诶?不会吧!?这……不是同一个人。”

艾媛以认真的表情,朝瞪大眼睛的我点了点头。

“就是这么回事,说白了,这不过是很简单的诡计,穿同种洋装品牌的两个女人对调了。重点就在,那张失焦照片上的女人披的这条天青色围巾。露露,你第一次看见这条围巾的时候怎么想的?”

“没怎么想,就是觉得当时太阳快要下山了,温度降低,她才会披上围巾。”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回想就觉得很不对劲。离开304号房的女人,在那个时间点已经杀了人。你觉得这种人在逃跑的时候还会在意气温变化吗?不可能吧?”

“唔!”

艾媛的犀利指责,使我倒抽一口气。

“有道理,那么,她披那条围巾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重点来了,如果这条围巾是围在脖子上,就说明怕被发现,而用来遮住脸的。但这个女人并不是这样做,而是披在背上,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我已经放弃了思考,开始迫切想要答案。

“只有一种可能。”

艾媛朝着我竖起了食指。

“这个女人比起遮脸,更想遮住背,这条围巾就是为此准备的。”

“为什么?为什么凶手想遮住背呢?”

艾媛将视线转向李小姐的位置,述说起自己的推理。

“就是——洞。那件洋装的背上,开了一条很显眼的大洞。对吧。李小姐?”

李小姐并没有回应艾媛的话,而是默默地动也不动,注视着半空。

我脑中想想了背上开洞的洋装。

背上的洞究竟代表着什么意义?

另一幅光景迅速闪过我的记忆。

浴缸的**尸体,背上插着一把刀。

“该不会是,背上的洞是死者遇刺的时候造成的?换句话说,难道……刚开始穿那件洋装的女人……是钱先生?”

“没错。”

艾媛打响手指。

“也就是说,进入304号房的女人。也就是这张清晰照片拍到的人,是钱安。”

“完全不敢相信,意思是钱先生喜欢男扮女装?”

“对,这就是他不敢告诉未婚妻的秘密。钱安不是在304号房和其他女人约会,而是他自己在那间屋子变装成别的女人。他以这种方式暗自享受男扮女装的乐趣,偶尔也能打扮成那样外出,用来满足自己的心。而且昨天周六,正是他外出的日子。钱安在下午一点,以男人的样子进入304号房,穿上可爱洋装、戴上黑色假发再化妆,打扮成女人后独自离开那间屋子。”

“这是在媛媛睡觉时发生的事情是吗?”

艾媛双手抱胸,沉重地点头。

就我看来,这是她坦诚认错的表现方式。

“你耍什么帅啊?不过,等一下。男扮女装的钱先生离开以后,304号房肯定没人吧?可是媛媛你用望远镜观察屋子的时候,不是说窗帘后好像有人吗?”

“对,钱安离开之后,304号房确实还有一个人,是某人以复制的钥匙提前溜进去的。”

艾媛说着,便指向了眼前的委托人。

李小姐依然不说话。

我惊声询问道:

“李小姐在304号房?可是,她是什么时候溜进去的?在媛媛睡觉的时候?”

“虽然有这种可能性,不过应该不是。我想她应该是在我到楼顶盯梢之前,就已经自己打开门进去守株待兔了。为的就是,想当面揭穿未婚夫和情人这对g男女。”

“所以,是从早上?”

“没错,是从早上。”

“一直到傍晚五点?”

“对,傍晚五点。”

好恐怖的执着,原来李小姐对未婚夫的执着这么强烈。

“这附近难道没监控吗?警察没发现?”

“我之前来这附近踩点的时候就观察过,这栋出租屋方圆几十米的地方都没有监控。唯一的监控还是一百米远的那家小超市外面,除此之外就没第二个了。”

“难怪她能轻易避开监控的范围,进去房间里躲着。”

“李小姐在屋子里睡了一晚,第二天就躲在衣柜之类的地方竖起耳朵,打算在听到女人的声音之后冲出来。不过,即使钱安出现在那间屋子,约会的女人也没出现。这是当然的,因为打从一开始就没这个人。后来钱安外出,304号房鸦雀无声。李小姐大概就从藏身处出来了,戴着提前准备好的手套鞋套和头套,在屋内翻箱倒柜,到处找有关小三的线索吧!”

“所以那时候你才会觉得屋里有人吧?”

“没错!就这样到了下午五点,满足了自己爱好,度过短暂美好时光的钱安,回到了304号房。李小姐这时候刚被我挂断电话不久,接着就发生悲剧了。你大致能想象到后续进展吧?男方男扮女装的爱好被女方发现,女方非法入侵被男方发现,免不了一场相互斥责。当时两人应该相当情绪化,或许抓住彼此准备动粗,这是很可能发生的事。然后,事态终究迎来了最坏的发展。”

艾媛再度面向委托人,以平静的语气询问道:

“你激动到失去理智刺杀了他,对吧?李世梅小姐。”

李小姐听到艾媛的询问,在瞬间张开了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

最后,她的双唇像是贝壳般再度合上。

艾媛不以为意,继续述说着自己的推理。

“凶器应该就是屋内的水果刀,这并不是预谋犯罪,只是凑巧利用手边的东西反击。当时的出血量之所以很少,也是因为刀子深深刺进去,它本身会发挥栓塞效果而抑制出血,钱安的尸体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就是说,他身上的洋装没沾上太多血咯?所以李小姐才从他的尸体上脱下衣服自己穿上。”

“没错!不过,为了避免被背部的刀子挡住,必须用剪刀之类的工具把衣服剪开一个洞。她为了遮住这个洞,将屋内挂着的薄围巾披在背上冲出了屋子。至于假发和墨镜,当然也是从尸体上扒下来的。”

“然后她的身影就被媛媛拍下来了,但拍的不好就是了。”

“少啰嗦,那是我一时失误啦!”

艾媛气鼓鼓地回答。

“咳咳,总之,这样露露也知道洋装女人的真实身份了吧?进入屋子的是钱安,出来的是李世梅;进去的是死者,出来的是凶手。我们完全中了她的圈套,被耍得团团转。”

原来如此,艾媛的推理非常漂亮。

我能隐约感觉到,为什么文安警察局的刑警们会对她刮目相看了。

但她的推理是建立在一开始就设定的结论上的吧?

于是我试着问了一个问题:

“媛媛,躲在304号房的人,不一定是李小姐,也有可能是别人吧?毕竟离开房子时,我们拍到的照片都是严重失焦,看不出来是谁。更何况,也有除了李小姐以外的其他人拥有备用钥匙也说不定。”

“除了她,还有谁会做这种事?”

艾媛像是不耐烦般拨起短发。

“露露,你听好了,仔细想想。凶手为什么要穿死者的衣服?真的只是伪装?不对,并不是这样。如果只是伪装的话,从屋内挑一件喜欢的洋装假扮成别人就行了,但是凶手并没有这么做。这个凶手特意穿他衣服,是有其他用意的。这个穿洋装的女人,是钱安男扮女装的样子,现实中根本没这个人,也就是虚构的。换句话说,凶手想着如果穿上同一件洋装,就能让这个虚构的人来为自己背锅。这才是这场诡计的本质,也是最关键的一点。”

这个鸟女是从哪里学到这些的啊?我对此感到很诧异。

“我听懂你的意思了,所以呢?”

“这个诡计需要具备某个前提下才能成立,也就是目击者。简单来说,要是没人发现这个洋装女人,再怎么伪装也没有意义吧?”

啊,原来如此,我马上就理解到了。

艾媛自信地抬头,再加上她那本身的高鼻梁显得更加帅气了。

“怎样,懂了吧?目击者就是我与露露。那么,又是谁知道我们正在对面的楼顶监视304号房呢?当然只有委托人吧?”

艾媛简单说完推理之后,面向正前方,询问坐在面前的委托人。

“李大姐,我说的对吧?”

(沉默)

“如果想要证据的话,我已经让认识的孙警官去查了火车站附近的监控,有一个同款洋装女人往厕所方向进去后,换了装出来变成了另一个人。而出来的那个人,和你,非常相似,需要我让警官来辨认吗?”

听到这,李小姐终于像是认命般点点头。

她含泪对我们说道:

“一切正如侦探妹妹所说,的确是我杀了安仔。我穿上他的衣服,试图瞒过你们二位,这也是事实,但我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到这个计划的。我只是看着他男扮女装的尸体,觉得不想让别人看到他这副模样。毕竟他好歹也是我的未婚夫,要是被许多人看见那种打扮,我难以忍受。所以我脱掉他的衣服,并且在当时灵机一动,心想只要我穿这套衣服离开,就可以把罪名推给那个不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女人。于是我付诸实行,脱下自己的衣服,换上洋装,将脱掉的衣服塞进红色托特包带走。至于披上围巾的理由,就和侦探妹妹说的一样。”

“为什么将他的尸体搬到浴缸?”

艾媛问道。

“要是cl的尸体躺在屋内,难免会让人觉得他的衣服是被脱掉的。但如果是在浴缸里,**就是理所当然的。我觉得让警察认为他是在泡澡的时候被杀害,是最理想的结果。”

委托人的招供也结束了,艾媛也没继续多问。

她一副没其他事情要问的样子,喝了一口已经凉透的咖啡。

但我还想问最后一件事。

“李小姐,你这么讨厌未婚夫男扮女装的爱好?甚至杀了他。”

李小姐像是被说中痛处般表情扭曲,嘴唇颤抖。

“对,我实在无法理解这种爱好。如果只是一个陌生人也就罢了,但他马上要和我结婚了,没想到会是这种癖好的人。我慌到无法自制,当面臭骂他。”

“所以你就为了这个理由出手杀了他?”

“不,是他……实在让人无法忍受。后来,就如同侦探妹妹所说的那样大吵一架,不过这当然不能说明是我杀害他的理由。”

李小姐无力低语,以手擦拭眼泪,没一会儿像是看开般抬起头。

“我还有一件事要拜托侦探妹妹。”

她再度将桌上的那一打钱递给艾媛,以严肃的神情说道。

“嗯?要拜托我什么事?”

艾媛诧异地注视委托人。

她对艾媛说出了最后的委托:

“请带我去警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