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所有传说都是真的,就算墓里葬着金诀王和给他陪葬的九千死士,就算他拥有金诀令牌能召令那九千阴兵,再就算现在的技术真的能把墓中所有死去几千年的人全都复活过来,又能有什么用呢?只凭九千死士和一块令牌,他们能把这易了好几次主的江山再打回去?
真是笑话,天次第一号的笑话。
所以从逻辑上讲,复活金诀王和他九千死士以夺回江山社稷的设想,完全讲不通。就算世界上存在那种隔着几千年还不变的忠心,有誓几代人的命效忠金诀王的人,他们在了解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和武器之后,也绝对不会认为还有收复江山的愚蠢希望。
同样也就排除了别有用心的野心家。
任何一个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认为只要找到金诀王的墓,只要拿到金诀王的鬼令,只要将那九千阴兵复活过来,就可以为所欲为称王称霸。
所以,似乎无解。
但如果金诀王墓真如我们分析的这样没有实际意义和利用价值,那五年前殷三郎和苏墨森的那次盗墓行动似乎也就没有意义了,可再反过来想,苏墨森和殷家的人怎么都不可能干无意义的蠢事,更何况还是那么危险的行动,听说死了好几个人,而且殷三郎是跟家庭闹翻了去下那个大斗的。
这样一想,结论便又反了过来:金诀王墓里一定有绝对重要的价值,能使很多人不惜牺牲家庭甚至性命也要下去盗它一把!
只是我们实在想不到那价值到底是什么。
再回到眼前的拼图,夏东屹对外宣称有八十一幅画,实际只有三十六幅,加上律师家里那幅也只有三十七幅。所以我们有理由认为,他并不是真的把重要线索隐藏在了画里,他只是假装这样,以达到引出那些对线索指向的终极目的有最大兴趣、不惜一切代价的别有用心者。
夏东屹的所有行为都是在布局,不管人还是物在他手里都只是道具或者棋子。
他在引蛇出洞。
那一条或者两条“蛇”,也就是这些年里拼命买他画的两个买家,对他来说很重要。
但我们又开始迷糊,夏东屹费如此大的力气想把那两条藏在暗处的、对他的画有狂热激情的“蛇”引出来,到底想做什么。
这样再反推回来想,画中线索指向的终极目的还真的很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金诀王墓。
我想得脑子都快要炸了,如果夏东屹这会在眼前的话,我估计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拳头。
到底搞些什么明堂!
小海把乔兰香送到楼上去休息,然后和老懒一起把餐厅里的桌子椅子什么的都搬开,腾出片空地,又去书房拿了几张白纸,裁成和照片一样大小,写上缺失的数字,配合照片重新排列,这次是照片混合白纸,九排加九列,从一排到八十一为止,密密麻麻铺了一地。
接着我们就开始绞尽脑汁试图破解这个莫名其妙的,由画、数字、顺序以及隐藏的空心圆组成的线索,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老懒就觉得肯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还缺少最基本的原素。所以又去把那幅画拆出来检查,翻来覆去地看。
我和小海没去帮忙,仍旧站在餐厅里俯视地板上那一堆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的碎片。
看着看着,我脑子发抽,抓起马克笔蹲下身去在每张用来代替照片的白纸中央都画了个圈,因为其中一幅真迹中有这个圈,我们就得考虑到另外那三十多幅真迹里也都有,可能是圈,也可能是方,或者可能是别的什么形状,总而言之它绝对是最重要的,否则那些买家只要拿到照片或仿作就行了,何必费劲巴力斥巨资买真迹。
这时小海突然问我:“有什么东西,是由格子和圆圈组成的?”
我脑子一下堵塞,想来想去就想到象棋,象棋的棋子是圆的,棋盘上都是方格子。与象棋同理的还有围棋。总之就是棋类,别的想不到什么。我一边回答一边也就明白她的意思了,她是在想,这整幅拼图,会不会是个棋局,想最终破解秘密,就得先把棋局拼出来。
如果真是这个思路,那最有可能的就该是围棋,因为象棋的棋子有字,夏东屹不把字写在圈里,根本没办法表达意思。而围棋只有黑子白子,他完全可以用空心圆代替白子再用实心圆代替黑子,每幅画代表一个格子。
可问题是棋盘不对。
我没下过围棋,但用膝盖去想,围棋的棋盘也不止八十一个格子。
老懒听见我和小海的讨论,觉得是个靠谱的思考方向,便丢开手里的画说开车出去买副围棋回来研究,我骂他蠢,掏出手机来百度了一张围棋盘的图,三个人头碰头看,一行行一列列数,最后的结论是三百二十四个格子,跟夏东屹定下的“八十一”这个数完全不符。
正有点绝望,怀疑是不是从根上搞错了的时候,我脑子里马上又跳出个新的思维方式。
围棋的整个棋盘都是方格子,相邻的四个小格子可以组成一个稍微大点的格子,八个小格子又可以组成个更大的格子。
这么一来就顺理成章了,以每相邻的四个格子拼成的大格子为一个,整个棋盘正好八十一个格子!
所以围棋的思路很可能是对的。
问题是,思路对完全没用,因为我们手里只有一幅真迹,其余三十多幅都不知道落到谁的手里去了。而且,就算全部都拿到也完全没用,因为夏东屹只画了三十六幅加上出狱以后另外画的那幅彩虹瀑布总共也只有三十七幅,离总数还差一多半。
所以这压根就是个无解的难题。
还是之前那句话,夏东屹根本就没打算真的通过画来表达什么内容或者传递什么信息,他纯粹就是以此为饵在钓鱼,那些什么因为记性不好所以要把以前经历过的事情画下来之类的情节都是他的表演,为了让隐藏在阴暗处那些人彻彻底底上他的当罢了。
而我们只要闹清楚这背后可能存在的意义就行了,没必要真在破解信息上浪费时间。
所以研究画的事,到此为止。
接下去就是寻找买家了,我叫老懒明天一早就拿手里这幅真迹去找个圈内的行家探探情行,注意隐藏身份,画也别急着卖,等出价最高最狠最猛、非要这画不可的那个大买家出现了再坐下来谈。
我要亲自去谈,面对面跟他们谈。
我也想看看,夏东屹钓了这么多年的鱼,引了这么多年的蛇,到底是哪路神仙或者妖魔。
一切收拾停当,已经晚上十点多,三个人才终于觉出饿,赶紧弄吃的,又做好明天外出的准备。
我因为准备第二天起个大早去江城找何志秦谈想给乔兰香弄药的事情,所以看看时间差不多就准备睡了。老懒睡不着,去二楼书房看各方面的材料。小海走到外面院子里打电话,虽然听不清楚对话的内容,但从语气上判断,电话那端肯定是白亚丰,而且两个人的关系比从前更亲近了,小海的声音温柔得像这夜里的风。
她那一通电话讲了很久,我渐渐就睡去了,楼上有老懒,外面有小海,觉得特别有安全感,睡得不知道多塌实,黑甜一觉直到天亮被窗外鸟叫声吵醒,连个梦都没做。
自从知道我房间里有会对身体产生各种奇怪作用同时也会伤害大脑的矿物质以后我就没再回自己卧室过,要么就是睡在沙发里,要么打地铺。这天我就是睡在沙发上,脸对着电视机,醒来的时候天刚亮没多久,因为窗帘没拉开,客厅里还是黑的,茶几旁边的台灯开着,所以能看清楚黑色电视屏幕上的画面,屏幕像镜子一样照出客厅里的家具和人,就在沙发后面,站着个微微驼着背的、披头散发的黑影。
大清早的脑细胞都还没醒全呢突然看见这么个诡异画面,当场吓炸,轰地跳起,等看清楚是乔兰香并且想起她已经在我家住了好几天感情上都快变成家人了以后,赶紧道歉。一边道歉一边猛拍自己脑门,然后冲到卫生间里洗澡,心想这日子,过得可真乱。
吃早饭的时候,我跟小海说:“江城我自己去就行,反正没什么大事,就是找何志秦谈谈,你不用跟我,一会我把你送到医院,你去看看老爷子,他情况不好的话就在医院照料几天,还好的话就打个车回来照顾兰香。”
小海点头答应。
乔兰香却不答应,说:“你们不用惦记照顾我,我自己能照顾自己,你们忙你们的就行。”
我朝她笑笑,说:“我知道大家都没问题,就是觉得吧,临出门了总得嘱咐几句,不然好像不认真似的。”
这话我是当玩笑说的,心里却十分悲凉,因为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卷进这些事情里面之后,我就老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觉得随时可能死在哪里,所以每次告别都有种永别的意味,非得郑重其事才行,万一真的突然死掉,好歹最后留给他们的是张认真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