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谜一样 神一样的存在

老懒还没有彻底死心,招呼小海跟他一起把画抬到太阳底下去研究,他的脸色很沉,表情和夏东屹的画一样难看,有种死嗑到底的决心。

我明白,那些画,除了是夏东屹自己的记忆以外,还有一部分,也是老懒的记忆。

他曾在长生殿外面那个绝望的村庄里生活过很多年,差点不能活着从那里逃出来。

这画触动了他记忆深处最糟糕的那部分。

刚才那一阵瞎折腾把我累得够呛,全身都是汗,我已经基本不抱有新发现的打算,所以没跟老懒他们继续折腾,只坐在沙发里一动不动,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小心翼翼捏着画布的四只角往外走。

那画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个人虽然拿得下但是不好藏。上午我们从银行出来的时候为避免招摇特地用外套盖着,也还是很明显,随便一眼就能看出是幅尺寸不小的画。

于是,我突然明白过来,刚才送周长寿去火车站一路上被跟踪,那些人的目标根本不是周长寿!

如果冲周长寿,那么他们的最终目的一定是为了画,我们从银行出来就被跟上,说明他们早就等在那里,也就一定看见我们出来时用外套遮蔽着夹带了一幅画出来,他们就应该分两拨,一拨去抓周长寿,一拨继续跟踪我们来夺画,这才是正确的路数。

然而并不是。

他们不但没有兵分两路行动,反而全部撤走,没有再继续跟踪我们任何一个人。

所以可以认定,那些人今天的跟踪行动既不是冲周长寿和画,也不是冲我和老懒。

这就有意思了,好像一首挺正常的歌里,出现了一个不怎么和谐却又不难听的音符,极耐人寻味。

我想得有点入神,越想越觉得复杂,思维像是掉进蜘蛛网里,快要被缠死过去了。

缓过劲来以后突然听见楼梯上有动静,抬头看去,乔兰香正慢慢挪着脚步走下来,认真看我几眼,然后闷声不响坐在客厅中央的地板上,目光幽幽地望着大门外的阳光,两只肿胀腐烂的手搁在腿上,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胞都在诉说着疼痛和绝望。

我又想到替她拿药的事情,等这头忙完,一定要找何志秦或者研究中心别的谁谈一谈,替她争取活命的机会。为这事走了会神,再回来想上午被跟踪的事情就有点难集中注意力,便叹口气起身去冰箱里找饮料,一边喝一边背抵着墙发了阵呆,慢慢走回客厅里,思维发射性乱跑,又想到之前问周长寿但没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那是个很关键的问题。

从这些日子的调查看,买夏东屹画的两拨人无论在财力上还是权力上都相当厉害,所以,他们蛮可以绕过画,直接找到夏东屹本人,然后用逼的也好用诱的也罢,从他嘴里套出他们想知道的秘密,岂不省钱又省事?夏东屹又不难找,自出狱后一直就住在水苑明岸那套房子里,连白亚丰都能随随便便找到,何况那些隐在暗中来头不小的人。

我所能想到的两个可能,一是他们已然找到过夏东屹,但他的记性不好,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二是因为某个特殊的原因,即使夏东屹不隐藏自己的行踪和住处,他们也没办法和他对上话。

再仔细分析下去,第一个可能性微乎其微,因为就算夏东屹记性不好,他们也可以将人掳去,慢慢引导他想起该想起来的事,想起他隐藏在画里的秘密,有点耐心就行。而第二个可能,却又梗在那个“特殊原因”上,我想不到究竟什么样的原因,能让那么有钱又有权的人,无法和夏东屹对上话?

我的脑袋都快要破掉了,感觉夏东屹真的是个谜一样的存在,又是个神一样的存在,完全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去推导他的行为。

我得再仔细想想,而且是要以夏东屹为中心,发散性进行联想,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和事跟他有关。

和他有关的,必然和我们正在调查的事件有关,他是个中心人物,至少是中心人物之一。

我正想得发呆,老懒和小海在院里研究完那幅画了,没有收获,便把画拿进来放在旁边,又把刚刚拆下来的镜框拿到外面去研究,用放大镜一毫米一毫米看过去摸过去,仍旧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两个人站在太阳底下你看我我看你,默默地走回客厅里坐下,虽然没言语,但眼底的沮丧十分明显。

小海仍不死心,把和画一起从保险箱里取出来的那个信封拿起来,从里面取出厚厚一叠照片,翻了翻,一张一张在茶几上铺排开。

老懒显然是太累了,而且强烈的阳光刺激他的神经,脸上显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很难受的样子。我看着心疼,去卫生间拿条湿毛巾给他擦脸,又冲了杯咖啡递给他,他暖暖地朝我笑,然后捧着咖啡歪靠在沙发里看小海在茶几上铺排那些画的照片,没凑过去一起研究。

我也懒得凑过去,我需要休息和有规律的深呼吸,我需要把我的脑神经整理顺畅,好好想清楚里面的一些关节。

好一会,小海似乎也没排出个子丑寅卯来,老懒基本就不抱希望了,苦笑着从口袋里掏出银行卡和转账凭条看了几眼,递过来给我,说:“就找到个用荧光颜料隐藏在里面的圆圈,这三十一万块钱,花得可真不值当。”

我斜看着老懒手里我的银行卡和转账凭条,又回头去想跟踪的事,之前在银行里我们是分头行动的,我带周长寿到楼上保险箱里取画和照片,确认无误以后打电话给老懒,他马上拿着我给他的银行卡去取款机上转账,所以卡和凭条都在他那,现在拿出来还给我,脸上是挺不甘心的表情,觉那钱花得冤。

我接过来,把卡和凭条拿在手里,感觉好像想到了点什么,但是很模糊,虚无缥缈抓不住,不过我确信,今天的事情里面,应该有哪部分,跟我们在银行的行动有关系。

而这时候小海已经把三十六张照片全都铺好了,因为她在我对面,照片朝着她的方向,所以从我的位置看到的照片是颠倒的,我一眼看过去,齐齐一片,然后一眼一眼挨张看过去,只觉心跳越来越快,我感觉我好像从这些照片里发现了点什么。

两件不同的事情在脑子里拧成一团乱麻,各方各面的思绪熊熊燃烧,搅得神经都有点不正常,可能脸色也不太对。

老懒看我表情有点着魔所以叫了我一声,我像受了惊吓似的跳了起来,把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旁边什么都没参与的乔兰香吓了大跳,呆呆地看我,一脸她犯了什么错的样子。

小海也抬起头看着我,两只水灵灵的大眼睛沉静得像两口深井,不急不燥等我说些什么。

我没急着开口,但是我想,我应该知道今天从银行一路跟踪我们到火车站的到底是哪路人马、目标人物是谁了。

而且,我也发现了夏东屹藏在画里的另外一个秘密了。

如果没有猜错,从银行跟踪我们到火车站的那几拨,应该都是江南殷家派出的人。

关键在我的银行账户。

从前面我所经历的情况以及代芙蓉调查来的诸多线索看,基本上可以相信五年前苏墨森和殷家三少爷一起下了某个大斗,也许就是传说中金诀王的墓,也许不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次行动后来出了大岔子,导致苏墨森和殷三郎反目成仇,自那以后殷三郎到处寻找苏墨森要报仇,还去过陈家坞,但一直都没能找到。而苏墨森的失踪,如果不是死了或者被人控制了的话,只能是他自己为了躲殷家人而藏起来了。

不管苏墨森之前是用郑胤如的身份还是用苏墨森的身份跟殷家人打交道,他心里都清楚江南殷家的根底和能耐,料想他们迟早会查到我这边来,所以才会把他名下的财产全都过户到我名下,想让殷家以为他已经死掉,作为孙女的我继承了他全部的遗产,从而放弃对他的追踪。

从今天的情况分析,殷家显然没上这个拙劣不堪的当,也许他们认为我和苏墨森是一伙的,我只是暂时代理他的财产,所以监视着我的银行账户,一旦出现大宗资金流动,就有可能跟苏墨森有关系,他过逃亡的生活也需要钱,而最有可能给他打钱的就是我,所以我的银行账户很关键。

平常我取钱或转账最多没超过两万块,今天突然一下三笔转出三十万,属异常波动,殷家人得弄清楚,所以来了今天这出。

殷家人监控着我的银行账户等苏墨森露面,或者露出藏身地点。

当时老懒转完账以后,到楼上保险室里和我们汇合,借用银行的房间初步检查了一下画和照片,然后办手续离开,这里花去二十多分钟的时间,足够殷家人调遣人马了。而后送周长寿去火车站的半个多小时,也足够他们查清楚转账对方账户跟苏墨森没有半点关系并且搞清楚车上的人不是苏墨森,所以回程的路上他们没再继续跟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