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两个与事件相关的人

黎绪对之前看过的地图还有很深刻的印象,知道戚家沟在哪个位置,离陈家坞不算太远,所以打开脑洞放开思维去想的话,旧闻中那个光棍很可能是无意间走到地下墓葬里面去了,背回女尸的同时也中了毒,活活把自己坑死了。

但这里面有个问题,就是陈家坞这边发生的几桩腐烂死亡的案件现场都没有异味,也不会招苍蝇生蛆虫,好像连老鼠都避着走,可楼明江讲的那个故事好像不一样。

楼明江对此作出的解释是:“陈家坞经历的几桩案件,受害者在死前,或者刚死就被发现并且立刻做了医疗护理,但是旧闻里的男人是在死掉很多天以后才被发现的。C类死亡的情况是肌肉腐烂内脏不腐的,等人死掉以后,内脏自然也会腐烂,那是自然腐烂,跟毒没有关系,可能是这个原因才会出现臭味并且招来苍蝇长出蛆虫什么的。”

黎绪觉得有道理。

楼明江笑了一笑,说:“当然也可能是时间过去太久,大家添油加醋传来传去把原本没有的苍蝇蛆虫给添加进去了,尸体腐烂确实很直接就让人联想到臭味啊苍蝇啊什么的。”

黎绪觉得这样讲也有道理。

楼明江又笑,说:“你先别急着这样有道理那样也有道理,事情还没完。据我同事了解,那个烂死的村民有个表妹,当时大概十三四岁的年纪,在人们发现她表哥死前的两天,那个表妹到戚家沟来玩过,有人曾亲眼看见她进了表哥家门的,按道理她进门就该发现表哥已经死掉,但几天以后人们跑到她家去问这件事的时候,她说她根本不知道表哥死了,甚至否认那段时间去过戚家沟,大家觉得她就一小孩子,可能记性不好忘了,也就没再多问。”

他说到这里,突然停住,目光灼灼地看着黎绪,把她闹得很糊涂,不知道关子卖在哪里。

楼明江喝了口水,语气里添上点神秘,矍铄地看着黎绪的眼睛说:“那则旧闻发生的村庄名字,叫戚家沟;而那个烂死掉的村民的表妹,是月亮湾人。你仔细想想这两个村名,熟不熟。”

确实是熟,因为在地图上看到过很多次,都在离陈家坞不远的地方,要说跟案件有关系,能有什么关系呢?

何志秦比黎绪先反应过来,拍了一下桌子瞪着楼明江,咬牙切齿地说:“乔兰香的娘家在戚家沟!”

对哦,乔兰香,还有她的妹妹戚老太婆,娘家就在发生旧闻的那个村庄。不知道怎么回事,何志秦提起乔兰香时咬牙切齿的样子居然让黎绪发笑,虽然乔兰香突然失踪对她未必是好事,她总觉得那死老太婆会随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带来什么毁灭性的灾难,但当时何志秦的样子真的让她觉得好笑。

至于月亮湾,村名确实耳熟,而且好像也确实与事件有涉,可三个人想破脑袋也没想起他们中有谁是月亮湾人,最后打了个电话给常坤才震惊地得知,戴明明的娘家是月亮湾人。

一桩三十年前的旧闻一下子牵扯出两个与陈家坞事件有关系的人,要说没有联系真是鬼都不信。所以,三十年前腐烂死掉的村民背回家的那具女尸成了衔接的关键,她从哪里来?最后又消失去了哪里?

何志秦马上安排人去查戴明明的背景,特别是她在月亮湾的娘家人,看看能不能打听出点什么。

他在打电话的时候,黎绪坐在椅子里看着雪白的墙壁回忆戴明明的样子,忽远忽近,忽清晰忽模糊,有种魔幻视觉的味道。她记得见戴明明最后一眼是在宿舍楼的监控录象里,她坐在窗前喝茶,慢悠悠地很有滋味,侧对镜头,半张脸上一点笑容都没有。

安排完这里的事情之后,何志秦上楼去开会,说是讨论刚刚那桩凶杀案的会议,叫黎绪先别离开,等他开完会。

黎绪看看时间,想着反正要天黑以后才去医院见石玲,所以就耐心等何志秦开完会,眼睛一眨一眨,神情呆板得要死,还是在想戴明明的事,从进陈家坞见她第一面想起,她的样子,她的笑容,她的一举一动,她偶尔时候眼睛里面闪出的寒光和那张经常没什么表情的脸。

想着想着,一头歪倒在椅子里睡着了,直睡到傍晚,何志秦把她叫醒,她睁开眼睛站起身,起得太猛,突然眼前一黑,又跌了回去,同时发现脖子酸疼得要命,忍不住骂了句脏话出来。

何志秦告诉她,半年前柴进的凶杀案和前几天刚发生的凶杀案已经在刚才的会议上被定性为连环谋杀,案件代号为“人皮X案”。

黎绪把这四个字放在嘴里念叨了好几遍,然后谁也不理,自顾自拎了包往外面走,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又骂了句脏话。

黎绪走到公安局大楼外面,抬头看了看天,离黑透还有一会时间,站在路边认真考虑了几分钟以后,打了辆车直驱医院。

这会她不是想见白天的石玲,也不是想见晚上的石玲,而是想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看清楚“这个”石玲到底是怎么变成“那个”石玲的。石叔叔之前告诉她说经过长久的观察确认石玲两重性格的转换基本都发生在天将近黑透的时刻,每次转变前必然会睡过去一会,醒来便是一个完全不同的石玲。他说她有时候是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有时候却是突然睁开眼睛,像是惊醒一样。

黎绪想亲眼见证这个交替的过程,所以趁石玲睡着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走进去在病床边坐下,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等她醒。

大概等了十五分钟的样子,石玲醒来,不是迷迷糊糊醒的,而是刷地一下睁开眼睛,喷出两道冰冷、厉害的目光,并且,分毫不差盯住了黎绪,仿佛她醒来之前就知道有人坐在那里似的,生生将黎绪给吓了一跳,好在多少有过那么点心理准备,所以很快稳下情绪,镇定地接住那两道不善的目光。

黎绪采用审讯的套路,一把抓住石玲的手,冷着脸,辟面问过去:“你是不是石玲?

石玲没有反应,就好像没有听懂她的问题似的,眼睛都没眨一下,跟蛇一样冷休休地看着她。

黎绪抬高音量,加狠语气,连捏着石玲手的力气都加大了一把,再一次兜头兜脸问过去:“你是不是石玲?!”

石玲突然无声无息地笑起来,又是那种诡异的、意味深长的、像是有点心照不宣意思的笑,鬼魅般的一抹,浮在唇边。

她反问黎绪:“你什么意思?”

黎绪不为所动,不受她表情的干扰,仍旧一字一顿重复自己的问题:“你到底是不是石玲?!”

石玲饶有兴致把黎绪打量一番,而后把手从她手里抽出去,撑着床把身体坐直,悠闲地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喝几口水,又无声地笑,眼睛望着虚空处,慢吞吞地说:“我不是石玲能是谁?我们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同班,有男孩子欺负我都是你帮我出头,我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我们坐过四年的同桌,你搬那么多次家都不肯转校就因为一定要跟我在一起,我不是石玲能是谁?”

黎绪慢慢地挪一下屁股,坐得离她远点,并且把身体也往后仰,沉缓地摇着头说:“不对,你不是石玲。”

石玲坐得更直一些,继续看着黎绪笑,然后把身体往前倾,眼睛里突然泛出点咄咄逼人的气势,声音也比刚才更冷:“我不是石玲能是谁?你想考警校黎淑贞不同意,我们两个串谋修改志愿表结果你被你妈狠打了一顿。你大学毕业不想回来,黎淑贞跑到你的学校里去闹死闹活还是我坐火车赶过去劝,你说说,我不是石玲还能是谁?!”

她说的这些都没错,可她真的不是石玲,她说得越多越细,黎绪就越确定她不是石玲,因为她说话的语气、神情、用词方式,以及她全身上下莫名其妙散发出来的一股杀气,都让黎绪觉得陌生并且害怕,怕到不得不站起身,一步一步往后退,整个气势都没了,只剩近乎喃喃自语的声音:“你不是石玲,你肯定不是石玲,你到底是谁?”

石玲用闪电样的速度刷地掀起被子下床,一步一步走近黎绪,越笑越冷越笑越狠越笑,杀气越重,反问黎绪:“我不是石玲?那你说,我是谁?”

黎绪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一秒比一秒沉重厉害,目光一垂,居然看见石玲两只手都捏成了拳头,并且越捏越用力,越捏越紧。黎绪以前在书上看到过这个行为,表示控制,石玲正在尽最大可能控制自己的冲动。

而她当时所控制的,就是四年以后在我家里,乔兰香拼命在控制的那股杀死黎绪的冲动。

那天她真切地感觉到石玲心中隐忍的杀意。

石玲想杀她。

黎绪心里泛出一丝恐惧,以背抵墙,半天都说不出话,只是越发确定,眼前这个人,真的不是石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