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上帝之手”案件彻底了结

探究这密码筒到我手里的经过,先是在杨文烁那里,她带着这东西屡次在医院附近出没,就是为了找到我并且转交给我,肯定是“上帝之手”交待给她的任务,不管是不是出于心甘情愿,反正她从头到尾都在受夏东屹的摆布。

那天如果不是我突然发了疯样想抓她归案,她必须借助密码筒脱身的话,我早就得到它了。

我想,那之后,她跟夏东屹碰了面,告诉他任务没完成,把东西还给他。于是,他就必须想别的办法把它交到我手里。他大概对我有所了解,知道我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如果冒然露面的话可能会给自己惹上天大的麻烦,所以就选择白亚丰当这个中间人,设计一场抢劫,跟他接触上,之后就很顺利把东西送到了我手里。

回想亚丰的话,他说那个抢劫他的男人把东西塞给他时说的是“这东西很重要,务必交给你那个长头发、皮肤很白、总是笑、左手腕子上戴着个大金镯子的朋友,私下交给她,不能让别人知道”,从这话分析,夏东屹不可能认识我,他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些描述我的话都是从视觉出发的,长发、肤白、爱笑、左手腕上的大金镯子。

也就是说,夏东屹只通过在远处或者不远不近处观察过我几次就选中我接手这件如此重要、差不多能颠倒众生的东西:装着“食灵虫”的密码筒,按杨文烁的说法,这是条母虫,唯一的一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太诧异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我哪里值得他托付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再有一点想不通的就是,夏东屹明明可以悄没声息拦下白亚丰把东西交给他让他转交给我,却偏偏搞出那么大的动静,预先踩好点弄坏路灯闹了出持刀抢劫的大戏码,真的抢走了他的手机和钱包。夏东屹怎么的都不会是个缺钱的主,就算缺钱,也不差那六百来块,就算真差那六百来块,他也有一万种办法可以弄到绝对不至于劫持个最不该劫的人,真是太没道理了!

想来想去,唯一的理由就是:他必须这样。

他从白亚丰身上拿走手机和钱包,抽走现金以后把钱包扔在了路边,几百块人民币上面不可能有什么花样精,所以推测他的真正目标只可能是手机。

夏东屹弄出那么大动静的真实目的其实是白亚丰的手机!

我想,肯定是亚丰这几天东查一棍子西查一榔头,不但无意中跟夏东屹打了照面,还用手机拍下或记录下什么重要证据了。而我这几天为抓杨文烁,基本没怎么管他做了些什么,想得起来的就那天他打电话跟我说前些日子死掉的律师陆瑶琳家里少了幅画。

我得好好查查。

刚要打个电话给白亚丰想问问清楚,转念想这几天,他累够呛又吓够呛,还是缓缓再说。

于是又静下心来继续转手里的密码筒,试着破解。

可一点头绪一点提示都没有,实在太难了。

转着转着,突然想起曾在哪部电影里看见过一种叫“强制解密”的手段,就是造一只机械手,设定非常快的速度,把全部可能的密码数字组合一个一个试过去,总有一个是对的。

不知道用这种办法来破解手里这个密码筒可不可行。

按这个思路设想了一下,终于还是叹口气,估计行不通的,数字组合还能有个限制或规律,这玩意什么都没有,就一堆乱七八糟的线条。

这时代芙蓉轻轻敲门,喊了我一声。我收好密码筒走出去,他问我要不要看看电视。

我已经听见电视里传出刘毅民的声音了,点着头往客厅里走,坐进沙发,一言不发把直播的新闻发布会看掉。果然如我所料,“上帝之手连环凶杀案”以杨文烁自首、身体患重疾被送往医院结了案,没有任何旁生的枝节,没有提到成冬林,没有提到梁宝市九桩命案,他们用“上帝之手”所希望的、或者说就是他设计好的方式把整起案子了结掉。

警察还把杨文烁患有白血病已到不治境地的情况详细地公布给了大众。

多完美。

这样一来,连环案就不会引起静坐、请命、游行之类的后遗症事件了,杨文烁在不明真相的群众眼里,除了杀人犯以外,还是个为民除害以身殉业的悲剧英雄,那些崇拜她的人只会在她死后悼念,不会闹事。

所以,这案件,真的是以最完美的方式谢了幕,夏东屹不愧是上帝伸到人间的手。

一直盯着电视荧幕的代芙蓉突然轻笑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样问:“就这么简单?”

我侧着脸看他:“那你还想有多复杂?”

他点点头:“倒也是。”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底突然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苦涩又迷茫。我侧转过身凝着眼睛死死盯着他看,直盯到他扛不住,不得不转过脸来看我一眼,目光闪闪烁烁,没说什么。

我拍着他的肩膀笑,跟他说:“我知道你去梁宝市那趟,查到不少内容,因为对杨文烁抱有同情,想掩护和保护她所以不说。但既然现在已经结案,杨文烁也身患恶疾活不了几天,况且说实话,杨文烁并不像你认为的那样是个心有仁慈为民除害的‘上帝之手’,真正的‘上帝之手’压根没露面,只是把杨文烁推出来给大家一个交待而已,所以,如果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不妨说来听听,就当是再分析一下因果关联。”

代芙蓉觉得有道理,便点着头站起身,叫我等一下,然后走到客房里,关上门,过了十几分钟才衣冠不整走出来,手里拿着几片有乱七八糟折痕的纸。想必这些日子里他一直把这几页纸缝在贴身衣物里保存着。

他走回沙发里坐下,把纸递给我,说:“既然你看过梁宝市九桩命案的全部原卷宗,应该对邢维娜这个名字有很深印象吧?”

我一边小心把几页纸展开看,一边点头:“记得,梁宝市那桩‘枯井案’的死者,是‘桥桩案’死者黄福康的养女,她给杨文烁捐过骨髓,算是杨文烁的救命恩人吧。”

代芙蓉显然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个,表情有点呆,张口结舌说不出话。

我笑笑,告诉他说:“乾州警方在‘浴缸案’现场提取到三组DNA,一组是死者陆瑶琳的,另外两组分别是从酒杯上的唾液里提取到和从留在客厅里的血液中提取到,唾液符合杨文烁,血液符合邢维娜。你知道,邢维娜死了两年多,不可能会有新鲜的血液出现在乾州市的命案现场,结合我对杨文烁健康状况的判断,就很容易推断出她们两个人之间的联系了,骨髓移植会改变一个人的DNA。因为杨文烁本身造血功能造出的血不健康,在做手术前必须人为掐断自身的造血功能,移植成功之后DNA自然就不同了。”

他听得发呆。

我一边和代芙蓉说着话,一边看手里那几页纸。一张是快递单存根联;一张写着几个名字和地址电话和单位;还有两页纸上写的字是鬼画符一样的狂草,根本看不懂;一张不知道什么交易、金额为十二万的收款收条;第四张最触目惊心,是手画的建筑平面草图,而且一眼就能看得出不是普通的建筑,因为各种回形线路显示出一个迷宫。

虽然明显不同,甚至也不像,但我还是立刻联想到了那只人皮眼睛里的各种线路,有种莫名的感觉,好像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对事件里面有些东西有莫名的敏感。

代芙蓉还沉浸在我刚才说的那些话里,有点怅怅然地说:“骨髓移植会改变一个人DNA的事情之前在学术期刊上看到过,倒是没往杨文烁身上想,也没想到她会在现场留下邢维娜的DNA,照道理是不应该的,这样一来直接提醒警察她跟梁宝市那些案件有关系,把之前尽可能撇清的努力付诸东流了。”

我说:“是,这也是证明杨文烁不是真正的‘上帝之手’的一项证据,真正的‘上帝之手’才不会给警方留下这种愚蠢可悲的线索。当然,杨文烁也不是故意的,她的身体在濒死状态,随时会流鼻血,很难控制,她懒得清理和掩盖倒是真的,她才不在乎自己的血液留在那里会不会使警察把两边的案件联系起来并往深里查,或者也可能她并不知道自己DNA改变的事情。不管哪种可能,现在追究都没意义了。”

代芙蓉心事重重点头,很担心乾州警方还会往下追查,弄到最后把梁宝市那边的受害者遗族连根拔起。他这样担心不是没有道理,上次我就发现,老懒手下有几个人还在往这条线上调查,回头我得跟老懒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把这件事情压控在一定程度以内。

我发现手里这几张纸的褶皱有点奇怪,除了几条很明显的对折痕迹以外,还有些细细的、被抚平后留下的老折痕,纵横交错,像是曾把它们折成什么复杂的形体过。

我试着按那些痕路把纸折回去,结果怎么折都折不出个像样的东西。

旁边代芙蓉看得笑出来,说:“一看你就不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