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他们,民间传说,那只觐龙真匣里面装的,是秦始皇在世时得到的关于长生不死方面研究的笔记材料,所以一直有人在寻找那处墓穴所在,直到明末时,终于有人找到了,并且打盗洞进入里面,拿到了觐龙真匣。
至于进去的人包括他们想要的东西有没有从墓里出来,就没人知道了,《明录补记》中有写,明天启二年,距咸阳城八十公里处一座小王山突然坍塌,据记载所言,那天天气晴好,没有风没有雨,所以一座山的突然坍塌被当成大明就要完蛋了的预言,但有人认定那座小王山就是秦始皇当初给自己选的真身墓穴,有人盗了进去,触动里面的自毁机关,所以整座山坍塌掉了,真匣和人都葬身其中没能出来。
何志秦他们更糊涂了,完全不知道我在讲些什么,有什么意义。
我歪着脑袋耸着肩膀笑,说:“我啰里啰嗦讲这么大一串是想告诉你们,为什么我会对自毁装置有所了解。因为我查了很多的资料,有些资料有互通性,关于古人,特别是皇家或者贵族在墓葬的建造中使用自毁装置的不在少数,而且不止一处跟人类学、生命学之类的相关。我是个聪明绝顶的姑娘,在得到你们部分信息以后,自然能跟那些资料联系到一处,推断出某些结论。”
他们似信非信。
于是我就再给他们讲一个野史传说:“孙殿军盗慈禧墓的事情,听说过吧?传说当年孙殿军的人刚刚进入东郊皇陵时,慈禧的尸体保存得非常完好,宛如活人,但是棺椁打开之后没过多少时间,突然就变成了一具面目狰狞的干尸,很是骇人,有人就推测,慈禧的棺椁里面有一套严密的古机关设计,把尸体也连结在机关内,棺椁一旦被破坏,机关就开始运作,才会使得一具保存良好的尸体在很短的时间内风干,以避免盗墓贼对遗体做出大不敬的行为。”
我说到这里,何志秦和楼明江突然互相看了一眼。
我立刻从那一眼中捕捉到极敏感的信息:关于慈禧的这个传说,他们都知道,而且,应该都在他们的研究范围内,但今天是第一次从我这里听到关于她的尸体和机关相连的说法。
事情好像更复杂了。
他们的触角,仿佛四通八达,各方各面,各个行业和领域都有触及,包括考古,而且似乎,甚至盗墓。
我心里有点不安,但面上镇定如常,假装没有多想,脸色平静,自顾自往下说:“类似这样的传说也好,小道消息也罢,我知道不少,再加上手头有的信息,以此来推测你们曾经经历过某些事件,并不怎么困难。我想,你们要是肯多给我些材料,说不定我能想到更多有用的东西。”
何志秦跟楼明江两个面面相觑,缓不过神来。
嗯,我成功地把他们绕糊涂并且抛出了一块砖。
我想,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投降,会把“人皮X案”和四年前发生在陈家坞的连环命案详情都告诉给我知道。
这会他们不接我的茬,最大的原因肯定还是因为没权力,虽然何志秦的官职已经不小,但从之前他打几通电话的情况看,显然上面还有人压着,做不得主,只好怔怔的,看上去有点呆。
好一会以后,何志秦默不作声走到窗户边去抽烟,楼明江避开我的目光,我也只好假装什么都不在意,自己给自己重新沏一杯茶,坐着慢慢喝,在心里分析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机构,怎么研究的领域如此繁杂。
一支烟抽完以后,何志秦走回来,拧着眉毛有点纠结地问我:“你的朋友圈里面有姓殷的人吗?嗯,也不一定是朋友,也可以是亲戚、同学、同事、邻居这样的关系,只要是姓殷的都行,有吗?”
我很肯定地摇头:“没有。”
但我心里面却在想,苏墨森用的是假名,而且换过很多个假名,我从来不知道他的真名叫什么,还有修叔叔、陈伯伯,也都不一定是真的,谁知道他们原本的姓是什么。
不过,相对于这些,现在我更想知道姓殷的怎么了,为什么何志秦要这么在意。
他见我摇头,有点不相信的样子,重又问一遍:“真的没有吗?可能只是普通认识,只要姓殷的就可以。”
我再次摇头,非常认真地告诉他说:“我的交际圈非常小,认识的人数得过来,并没有姓殷的。”
他不死心,再问:“那姓甄的呢?有姓甄的吗?”
我眼睛亮了亮,伸出一根手指,兴奋地点头:“有、有、有,姓甄的还真的有!”
何志秦神经紧张地盯着我,仿佛我一出口,就会吐出个惊世骇俗的新闻来一样。
我跟他说:“乾州市公安局看门大爷的老婆,好像就姓甄,叫甄美丽!”
我想起第一次从胡海莲嘴里听说看门大爷那个丑婆娘的名字叫甄美丽时,很不礼貌地笑出了声音。
何志秦问:“你跟那个叫甄美丽的,很熟吗?”
我茫茫然摇头,眼神特无辜:“不熟啊,就见过两次面,打个招呼的交情,有什么好熟的。”
何志秦脸上有一种被耍弄了的挫败感,但他很快明白,我并没有故意耍弄他的意思,所以又恢复常态,继续追问我还有没有其他认识的人姓甄,我很笃定地回答他没有了,真的没有了。
他终于放弃追问。
然后轮到我问他了,姓殷的和姓甄的到底怎么回事。
他考虑再三才说:“从昨天到今天,你好几次提及古墓葬、盗墓、机关方面的事,我就想,你会不会跟殷家人有交道。”
这回轮到我有点吃惊了。
他说的殷家,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江南殷家。
江南殷家在解放前是闻名遐迩的盗墓世家,传说太平天国那批下落不明的宝藏最后其实是落在他们手里。解放以后,因为国内政治环境影响,他们不得不销声匿迹夹着尾巴做人,最近几年好像又开始行动了,但隐蔽得极深,很少人能打听到殷家的踪迹。
我问何志秦是不是说这个殷家。
他点头,说:“解放后有几个年头,他们确实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但八十年代初,赶上改革开放大浪潮,殷家人全部活动起来,把触角伸向各行各业各个门道,十几二十年里赚得钵盘满盈,而他们为人低调又很能行善,从来没听见闹出过什么负面的新闻,差不多已经把从前盗墓的那段黑历史洗白。”
说着,突然问我:“听说过殷向北这个人吗?”
我点头,当然听说过。
这么响亮的名字,想不听见都难吧。房地产大亨,又大力扶持电商跨境以及一些新兴产业,网络和电视新闻里常常露脸,已经有点年纪,一头银发却精神矍铄,相貌和台风都好,还幽默。
何志秦这时提到他,言下之意肯定指殷向北就是江南殷家那一支脉的后人了。
这情况真把我吓一跳,脸上有惶惶然的表情:“谁能想得到殷向北这么个不可多得的人物居然居然会是盗墓贼的后人。”
何志秦对我最后那个用词表示不同意,说:“不,殷向北不是什么盗墓贼的后人,应该说,他本人可能就是盗墓贼。根据我们得到的线索,殷家从九十年代末又开始活动了,现在的大当家就是殷向北。他不亲自下斗,但所有行动都必须由他策划和选人。”
我真的呆了一呆,努力回忆新闻里看见过的殷向北的模样,怎么想都觉得盗墓这种事情离他很远,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但心里也清楚,很多乍看之下不真实的事情,往往是真实的。
看来以后得多注意点关于殷向北和他的向北集团的动静,虽然我还没闹清楚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但已经能够肯定,我正在调查的这些事情里,有不少都和古墓扯上了关系。
何志秦说:“抓盗墓贼那块不归我们管,但是我们正在查的事情却好几处涉及到跟古墓相关的知识,所以和殷家人有所接触。他们很小心,从来不露马脚,而且他们人数众多,真正下斗活动或者参与销脏的那些人都隐藏得很深,从来不跟殷向北有直接来往。我们若是以警察的身份上门,什么帮助都不可能得到,所以一直是楼教授在暗中和殷家人打交道,次数也不多。”
我觉得奇怪,楼明江一个生物学专家,怎么就能跟盗墓的扯一块去,简直莫名其妙。但只心里想想,没问出口,也许人家有什么了不起的黑身份呢,或者是用了特殊渠道,这种事情问多了不礼貌,以后再慢慢打听慢慢试探吧,我就不信他能半点破绽不露。
我还是围着刚才的话题打转,问何志秦:“那姓甄的呢?姓甄的又跟殷家有什么关系?”
他说:“殷家人为了掩人耳目,有时候会用假名行事,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更姓为甄是最通常的。”
我笑笑,撇嘴,说:“听起来好像跟我没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