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静笙的手指甲狠狠嵌入手心,愤怒已经让她难以平静说话。
“只因当时的雷夫人,因为之前两个儿子先继夭折,害怕自己用尽一切办法,求来的唯一的女儿也被神木钉钉死,便将我娘推了出来。我的外婆郭嬷嬷,为了保护我娘,不得已将我娘送出了雷府,又担忧雷家人知道我娘没死,而强行追回行洗女之事,便说我娘生下来便没了气,若以死胎行洗女仪式,只怕不洁,破了雷家前八代洗女所营运势,雷家才就此罢休。”
“但雷夫人怎肯就此罢休!无奈之下,我的外婆,便与雷夫人做了个交易。她杀了雷夫人生产时在场的所有人,告诉雷夫人,她会证明雷夫人所生为儿子,以免雷家会以同时出生,她的女儿也是长女为由,行洗女之事。雷夫人自然答应,也因产下雷家九代第一个长子,重得雷老爷重视。”雷静笙狠狠咬住后槽牙说道。
“雷夫人所生女儿是雷升,本名雷娍,郭嬷嬷所生女儿,是张秀儿,不,雷秀儿。”方多病问道,“为何雷夫人要将雷娍托付给郭嬷嬷抚养?”
雷静笙含泪露出讽刺的笑,“雷夫人怎么可能甘心把自己的孩子,留给破坏自己夫妻感情,威胁自己庄主夫人地位的人养?不过是经此一事,雷夫人的身体彻底破败,加之大伯父被认定为雷家的三公子,真实为女娃这件事只有我的外婆知道,不得已为之罢了。而我的外婆,忌惮雷夫人娘家人,怕其对我娘暗下毒手,自然也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养大祸害自己女儿之人的孩子。”
“难怪,雷家服侍雷娍、雷娂的人一直在换。”方多病与李莲花、笛飞声对视道。
李莲花依旧沉默,倒是笛飞声冷笑了一声,“这世间无可奈何之人何其多,若真想摆脱,大可在雷氏夫妇死后,离开雷火山庄,巡回女儿便是,又何故一错再错,囿于雷氏?”
李莲花看了看雷静笙,果然雷静笙的眼睑下闪烁着羞耻,与控制不住的怨恨。
当年的郭嬷嬷,没几年就为雷庄主再次生下了孩子,又故技重施,易女为男,成为了雷火山庄四公子雷娂的母亲,完全忘记了自己曾经的那个孩子。
李莲花也明白笛飞声的感受,当初的笛飞声困于雷家堡,被痋虫控制不得自我,最后硬是凭借坚强的意志,与摆脱命运的坚持,走出了自己的天地。
但是,这世间能够与笛飞声般,有赤子之心,初愿不改的人能有几个?又有几个人,能够在富贵迷人眼、权势乱人心中保持清醒?
李莲花对着雷静笙轻轻扬了下唇,缓缓说道:“人间漫浪,平生事,南北东西。有所选择,有所不同,是常事,若身陷他人过往,只怕要误了自己。”
雷静笙怔怔地抬头看着李莲花,李莲花的话与她从小到大听到的,看到的,接触到的都不同。
雷家长老只会强调,雷静笙是雷家之后,要承担雷家先辈的业火;大伯雷娍只会说,她的外婆郭嬷嬷欠了雷夫人,她便欠了雷娍,这一生都只能凭借雷娍摆布;雷娂只会万事听从雷娍的话,除了在雷娍面前,替自己隐瞒了女儿身的秘密;就连一直陪伴在自己身边的褚默,也会反复跟自己说,雷家好,自己才会好。
唯有李莲花,他说,人的选择不同,这是不能改变的实事,与自己无关,自己的选择也无需背负别人的过错。
雷静笙觉得喉咙被压的说不出话来,所幸一把扯开高高的,全然蒙住喉咙的衣领,霎时,高高耸起的喉结一览无余。
方多病、笛飞声吃惊地对视,李莲花则微微转了下眼睛,笑道:“如此浑然一体,难怪雷家三少爷与四少爷,这么多年都未被人发现是女子。”
声罢,只见雷静笙从袖袋里拿出一瓶药膏,打开用手指轻沾一些,涂抹在喉结边缘,片刻,自然生长在雷静笙脖子上的喉结便脱落下来。
“今早走的匆忙,未来得及卸下。这么多年,大伯父与二伯父就是用这个,完美掩饰了自己的女子相,得以蒙混过关的。”雷静笙说道。
“当年,我的外婆得知我娘还活着,且有了身孕,便想要出来寻我娘和我。起初大伯父是不同意的,他认为我娘活着,是雷家九代洗女失败的证明,也是雷火山庄由盛到衰,被迫远走偏居一隅,分姓两家的诱因,她坚决不答应我外婆,将我娘与我接回雷家。”
“那为何后来,雷娍改变了主意?”方多病问道。
雷静笙冷笑一声,回答道:“因为我的二伯父跟她说,若是我娘生下来的是个女子,恰巧可以行九房洗女之事,以挽回雷家运势,只是没有想到......”
“没有想到什么?”李莲花微微眯了下眼睛问道。
雷静笙邪魅的气息从双眼流露,方多病虽然身经百战,却还是被这眼神看的不舒服,一旁的笛飞声也忍不住眉头紧锁。
“只是没有想到,雷娂与我娘是旧识,”雷静笙伸手半掩住嘴巴笑道。
方多病看了看雷静笙,又看了看李莲花,说道:“当年张秀儿一心想要成为雷娍的夫人,见过雷娂,倒也正常。不过,这也不足以让雷娂作出,欺瞒自己一直尊崇的哥哥这样的事。”
“却是不足以,”雷静笙笑的更加邪魅,上身都有些微缩起来,“毕竟,雷家上下都知道,雷娂只爱自己哥哥一人,也只听自己哥哥一人的话,可是,爱本来就不只有亲情这一种。”
“什么意思?”方多病追问道。
雷静笙笑的更加夸张,尖细的声音清唱道:“都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又怎会落了伪君子?”
“什么?!雷娂她,她对张秀儿,她......”方多病被震惊地嘴巴半张,半响没有恢复。
还是笛飞声年纪大,虽然嫌弃,但胜在见多识广,见怪不怪,伸手向上拍了下方多病的下巴,方多病的嘴巴终于完全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