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府
一辆马车停下,翠竹掀开帘子,戴茸的小脑袋率先钻了出来,好奇的小眼神四处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戴嘉瑞急忙跑出院门迎下将两人迎下,小心翼翼的搀扶妻子下了马车,小戴茸也跟在后面一蹦一跳的下了车。苏婉艺在身后看着这幸福的一家子,拿着一把糖果招呼小戴茸过来。
“娘亲我可以吃吗!”热切的目光注视着翠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姐姐。”稚嫩的嗓音传来,糖果放在了她的小手上。苏婉艺顺势将她抱起,理顺她额角的发丝,走向了翠竹和戴嘉瑞的身边。
“你是!?”翠竹的表情中包含震惊与疑惑,身子却不经意间的往戴嘉瑞身后躲去。
“你好,我叫苏婉艺,你见过我的时候我还不是这个名字。”她轻轻地将戴茸放下,温和的笑着。“不过那些都过去了,也希望你能向前看。”
“那是之前的一次宴会上,那是我们都是十来岁的样子。”翠竹对于这段记忆的印象相当深刻,那时她刚刚当上戴府的丫鬟,碰巧赶上了戴国山到隋府拜马头
“嗯,我带你们去房间吧。”说着她牵起翠竹和戴茸的手朝院内走去,留下戴嘉瑞给拿着行李姗姗来迟。
房间也是在东院里,就在林裕盈的隔壁,小戴茸好奇的看着宽敞明亮的大房间,房间内的摆放都相当整齐,铜镜,梳子等等女性用具一应俱全,衣柜里还按照两人的尺码挑好了,各式各样的款式都有。
“本来闫东也要来的,但是他现在正忙着练功呢。”苏婉艺说着指了指院内的小塔楼。
此时的杨闫东已经被埋没在了书海里,虽说是“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但是守阁人刘太公仅仅告诉了杨闫东这门在哪了,却没告诉他怎么进去。
没办法他就只能自己在一篇篇典籍里寻找答案,这些东西实在太过晦涩不过相比起四书五经,这些个复杂的阵法和符箓他倒是看的很起劲以至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他这几日只要看会了一种符箓就开始调动灵力描画灵符,灵力耗尽了就冥修恢复,冥修结束后再看看书巩固点理论,如此他已经度过了数日。
本来杨赫西准备给他找个会符箓的师傅,但是奈何能会这种小众功法的人要么就是有所师承不便传授,要么就是江湖骗子,那几本破书招摇撞骗,最后他只能搜罗来一切与之有关的典籍。
当苏婉艺给他送饭食的时候,她看见现在的杨闫东已经和守阁人的模样高度重合了,披头散发胡须散乱,真不知这是练功呢还是已经发疯了。
…………
燕京城外
经过几日的休整,杨赫西带着林裕盈来到了燕京驻军的军营,营帐外的官兵向杨赫西行礼。即便上级的命令已经下来,但对于这个率领了众军士一年有余的青年将军,所有军士都怀着敬畏之意。
营房整齐的排列着,中军大营前,他虽然没穿官袍,但那股不怒自威的气质由内而外。一个眼神,号角吹响,不过几分钟,数千人身穿整齐地制式札甲出现在校场上,他们除了眼睛全身露不出半寸肌肤。
这份装束让林裕盈不禁想起了当时隋明河身边的一百多名铁甲骑兵,但是如今眼前这支军队却是其十倍有余,而且这才只是燕京一地的军队。
“太慢!”他的语气中威严不露自显。“适才几日不在,你们武备便如此废弛。看来有必要好好敲打一下你们了,自明日起全军整顿一周!”杨赫西训斥道。
“是!”众兵士异口同声应答。
“这位是林裕盈,想必近几日你们也听到过些有关他的传闻,如果有人觉得自己武功扎实的,可以挑战他,如果能够击败他,那这周的整顿改为休假。”
“不是大哥你坑我啊!”林裕盈凑到杨赫西耳边。他看着士兵们原本毫无波澜的目光变得澎湃火热起来,盯得自己直发毛。
“实战比训练有效,没关系我会先示范的,等会儿先看我怎么打的。”
“王千户。”
“末将在!”孔武有力的声音回应道,他头顶上最高的盔缨也象征着其身份。
“召集各军百户,你们先上来领罚。”银色华光波动,虚空之中一杆亮银色的长枪出现在杨赫西手中。千户和四名百户也不含糊,迎头攻来。
“五打一这是不是有点欺负人啊?”林裕盈问一旁的副官。
“的确太欺负人了,那五个人一点胜算都没有还老得被拉出来揍一顿。”副官已经习以为常了,每逢整顿全军他都要把各军主帅拉出来教训一顿,好让他们把同样的严苛落实到各级军官身上。
“杨家枪法的不在于招式,而是每一击之间的联动,势短而效。”
在各种各样武器的轮番攻击之下,杨赫西仍显得游刃有余。长枪的每次攻击还能同时衔接到另一面的防御,面对围攻竟然隐隐占了上风。
战斗持续了一刻钟仍难分胜负,几名百户千户已经明显因为体能的下降而疲态尽显,反倒是杨赫西仍然跟没事人一样毫无破绽。
眼见着时机也算成熟,先手拉开距离随即陡然加速,手中枪花舞的虎虎生风,仅仅五枪就把这五人的盔缨斩下,高下立判胜负已分。
“将军好武艺。”几人称赞着,放下武器投降。
“为将者武艺不精!何以统军?!你五人本周与士兵同吃同睡同练!敢有拖沓怠慢者,我定不饶他!”
“末将领命。”几人拾起盔缨退回队伍中。
“学会了?该你了。”杨赫西坐回了主将的坐席上。
“这也太难为人了。”林裕盈嘴上虽然抱怨,但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下他走站上了台,松了松关节,提起枪摆好架势。
“穿甲胄吧,到了武院会有不少的全甲格斗。”话音刚落已经有辅助兵开始给他穿着全身札甲。
待到全身的甲胄都穿好后,沉重感的让林裕盈感觉到自己的动作都变得更范围迟缓。第一个挑战者上台了,同样的全甲使的是一把长刀。
“一次直接上三个,上了战场谁给你单挑的机会。”杨赫西安排着,林裕盈也懒得争辩什么了,他知道这是为他好但难度也实在是大。
当三人杀气腾腾的出现在眼前时,他慢慢退到了校场的一个边沿避免被这三人给包围了,两把长刀,一杆枪,而且看他们的样子都不是容易对付的主。
两把长刀率先攻来,中间的长枪兵还正对着林裕盈,仓皇的出枪两个拨扫逼退了两侧的攻势之后,果然长枪兵早已伺机而动,闪着寒光的枪头逼近,林裕盈挡开后低身一扫拉开距离,起身时却因为盔甲的笨拙而慢了几秒。也就是这转瞬即逝机会被对方捕捉到,三方同时近身攻来。
在这危急时刻,林裕盈果断的变换了思路,先手格架开长枪的刺击,随后一个回马枪反攻向长刀,将右侧打开一个缺口。但左侧的兵士也不是吃素的,势大力沉的一刀劈来,林裕盈却是没有选择防守,直接用肩甲硬扛了下来,再反向抓住左侧长刀收刀的时间差,枪尾直袭面门,若不是长枪兵协防他就会被直接撂倒,可也就是这个选择使得右侧的长刀手孤立无援,林裕盈抓着长枪的一半一套行云流水的枪法,斩落了其中一人的盔缨。
跳闪回校场中央,现在一打二的压力要小了不少,可对方也更加稳健,大量短频快的试探不断地消耗着林裕盈的体力,终究是重伤初愈,体力不比在蓝羽城的时候,经过了十分钟的酣战,林裕盈才堪堪拿下两人。
“继续下一组!”杨赫西布置道。“记得结合我刚刚的招式联动。”
“擦,来!”林裕盈调息不过一分钟再次摆出了迎战姿态。
…………
“老子终于成了!老子终于成了!”杨闫东的衣衫早已凌乱不堪,发丝如杂乱的草般披散着。可他全然不顾,嘴角疯狂上扬,那是压抑不住的狂喜。全身的每一寸因兴奋而微微颤抖,仿佛有力量在其中奔涌。
他猛地站起身来,仰天大笑,笑声在修炼之地回荡,那是“神功大成”后的肆意畅快,是无数日夜苦熬后的辉煌时刻。
他撇眼看见了阁门外立着的一块巨大的开山石,他嘴角微微勾起,随即调运体内的灵力,从袖口取出毛笔,在虚空中淡粉色的符文被勾勒而出,随即灌入的是澎湃的灵力。
“灵符-音破”
高频的震动发出奔向了开山石,只见无形的高频震动如汹涌的波涛般向巨石奔涌而去,而后悄无声息地没入其中。
起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巨石还是那样安静的立在那里,在这安静的一瞬间就连杨闫东自己都诧异的看了看手中的毛笔,回想着我符文也没错啊!咋没动静呢?
就在他还狐疑的时候,巨石内部开始出现丝丝裂纹,那裂纹迅速蔓延,如同蜘蛛网般布满整个石体。紧接着,伴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巨石炸裂开来,碎石如雨点般向四周飞溅,扬起漫天的尘土,场面蔚为壮观。
一阵鼓掌声响起,是张总管从身后走来,苏婉艺也跟在身后,给他拿来了干净衣服和洗漱用具。
“少爷修炼已有所成,连这开山石都挡不住这般神威,可喜可贺啊!”张立章的话语在外人听来总有种拧巴的感觉,简单来说就是听不出他的真实意图,但现在我们可以相信他真的是在祝贺杨闫东。
“林裕盈呢?我要跟他大战三百回合!”杨闫东傲气的说着。
“我看看谁这么不知天高地厚!”
一根羽箭落在杨闫东脚下,吓得他连忙后退。林裕盈此时正站在墙根下静静注视着。
“你也练完啦?可是杨家的枪法不是说很难练吗?你都会啦?”他知道林裕盈肯定不会害自己,但是羽箭的速度绝对会比自己的符文勾画快。真打起来,面对这种突施冷箭自己还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基本领会了,招式和动作之间的衔接也都有模有样了。”杨赫西也回来了。
林裕盈回想起这段日子,依稀间有种梦回蓝羽城军营里艾晓云最初训练自己的时候。他每日跟着士兵们一起操练,然后中午开始打擂台,最开始是三个,随后每天都会增加一个人,如此了七日下来,最后一次他连战十人的车轮战,即便是做不到能够全部击败。
临行之前,他甚至在最后挑战了千户一场,当然为公平起见千户被禁止使用灵力,两人足足打了七柱香还是胜负难分,林裕盈虽处劣势,却凭借着更省力的枪法连贯在最后隐隐占上风,直到两人都打不动了这场战斗才就此停歇,这七日中,他也和这群士兵们称兄道弟,这群淳朴的士兵比他来燕京后见到的阴滑小人相处起来舒服的多。
“现在起到考前的十天里,你们每天的上午都在戴嘉瑞那里学写策论,中午冥修,下午继续上课,晚上练武,确保你俩都能顺利考过举试。”
林裕盈和杨闫东交换一个眼神,没等他俩合计什么,杨赫西又补充说:“上课的时候我亲自盯着你们,谁要是上课的时候睡觉嬉闹,我的手段你们会见识到的!”
戴嘉瑞也适时的出现在了两人身前,将两大摞书交了过去:“这就是你们这十天的教材,放心我会用最高标准教你们的。”
“不!”两人异口同声仰天长啸,在这两个家伙身上,勤学远远比苦练困难的多。
…………
学堂
多年以后,面对新学生,戴嘉瑞将会想起在杨府教书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各种书籍杂乱地堆放着,有的翻开在桌上,有的掉落在地,还有被揉的不成样子。笔墨在慌乱中打翻,在地面和桌面留下一片片黑色的污渍也无人想着清理。
三个人累的直接躺在了秋冬时节略显冰凉的地板上。
戴嘉瑞这辈子自打有了记忆就开始读书,读遍了名家长篇,诗词歌赋不说是样样精通也是有所建树。此前的辉煌时刻,燕京各地的学馆也都乐意邀请他来讲学论道。可未曾想到如今他遇到了他此生最严峻的挑战。
林裕盈和杨闫东头朝头躺着仰面看着天花板,双目无神,眼睛中失去了高光。他们身后立着两块朝廷执行廷杖的大木板子,每当他们流露出半分困意或者走神开小差,那这两个板子就会毫不犹豫的落下。
自己这两个学生比教自己女儿还费劲,把这三个人拼到一块,小戴茸属于是陪学,在翠竹的怀中用用可爱的小手握起毛笔练字,写的也算是有模有样。
如此学习十日下来,林裕盈是彻底被打怕了,但毕竟他的底子实在太薄,刚刚脱离文盲没几天的水平让他把策论写得很好肯定是为难人。在戴嘉瑞的努力下已经能让他把文章写通顺已经是实属不易。
杨闫东虽然是个浪荡子,相较于别的世家子弟属于是不学无术的,但是最基本的文学底蕴还是不缺的,只要有个好老师一引导,他的策论已经能达到优秀的水平。
在苦练勤学之后,时间也来到了十一月底,面对即将来临的举试,两人已经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