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大口大口地喘息,紧紧地抱着胳膊蜷缩在小屋的角落里,唯有靠着墙壁才能让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还活着还在人间。
她曾经是卡塞尔学院里出名的游泳和潜水好手,去过从大堡礁到蓝洞各种美丽或者危险的潜水圣地,自由潜的深度达到不可思议的80米,身姿依然曼妙轻盈,摆动脚蹼如同摆尾的美人鱼,当时她穿着比基尼自由潜的照片被保存在很多男生的手机上。可三峡事件后她就很少在开放水域游泳了,在游泳池和湖泊里她依然矫健自如,但是面对大海就会不由自主地战栗,富山雅史推测说那是因为她在三峡的行动中留下的痛苦记忆,也是PTSD的一种,但并不难克服。
对于三峡水库里事情她记得很模糊,恺撒和路明非的描述拼在一起形成了这么一个故事:当时龙王诺顿逼近潜水钟,诺诺遇袭晕了过去,这时诺顿被水面上的摩尼亚赫号吸引,转而去攻击摩尼亚赫号,而恺撒巧妙地用鱼雷炸死了那位龙王,最后是路明非把昏迷的诺诺带回了水面上。
可诺诺却经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她感觉自己全身的血都流尽了,缓缓沉向水底,濒死的体验寒冷而孤独。她想哭,却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呼喊,却只有冰冷的水灌入她的口鼻,然后在最后一刻,愤怒的神魔从天而降,一边哭泣一边怒吼,震天动地的吼声惊退了死神,强行把她从死亡的深渊中捞了出来。
那神魔是恐怖的,但又是温暖的,也是悲伤的,她趴在神魔强壮的肩膀上,像是鸟儿回到了温暖的巢中。
刚才她竭尽全力构想楚天骄,侧写失控,引发了奇怪的梦境,救她出梦境的依然是那个愤怒的神魔,他似乎永远都守候在她的梦境深处,巨大而悲伤,随时准备着怒吼,却又流着熔岩般灼热的泪。
小屋忽然震动起来,灯灭了,压缩机的声音也停了。
“大叔,外面怎么了?”诺诺一跃而起,本能地觉得出问题了。
无人回答,诺诺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站在水里。屋里积水足够没过脚面,还有汩汩的水从门下方的缝隙里渗进来。诺诺拉开房门,就见奔腾的白浪转过楼梯拐角扑了下来,水中卷着各种垃圾,甚至包括一台小型柴油机。她猝不及防,被白浪卷了进去,冲向走廊尽头。
怎么回事?哪来这么多水?就算外面倾盆大雨,也不该是这种水势。
淹水毫无疑问会摧毁楚天骄的小屋,那是楚天骄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痕迹!她好不容易找到了这里,似乎已经找到了些线索,也许再多做一次深度侧写她就能洞察楚天骄的秘密,却被强行打断。看水势,地下室很快就会被灌满,仅存的两盏照明灯很快也会因为电线短路而熄灭,黑暗中她很难从地下二层游到地面上去。
这时候也由不得她害怕,她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中,脱去了雨靴、皮衣和长裤,把白衬衫的两角在腰间打个结。
功底毕竟还在,她高速地游动着,边游动边摸索,像是一条矫健的鲭鱼。
她的憋气时间长达七分钟,必须在七分钟内找路游到水面上去,她努力地回忆着进入地下室的路。
她很快就进入了地下一层,这里也被灌满了,水中漂浮着各种各样的垃圾,好几次她被大件垃圾擦到,身上满是血痕。
她忽然摸到了钢管制的扶手,进来的时候她留心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那道扶手从地面层一直绵延向下直到地下二层。这就简单了,可以说那道扶手就是这里的盲道,顺着它就能上到地面层去,还能节约不少游泳的力气。可前进了几十米之后,她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前面竟然是一堵杂物构成的墙,扶手从墙里钻了过去。这倒不是什么超自然现象,而是地下室里存放了太多的东西,通道被漂浮垃圾堵塞了。
她试着在黑暗中拆解那团垃圾,那是缠在一起的木料、编织袋、塑料绳子和石棉瓦,缠得并不算结实,但她手边没有任何工具,也没有照明和着力点。这地方已经变成了一间水牢,她的指甲在石棉瓦上刮断了好几根,她顾不得疼痛,用力去捶,只是发出空空的声音。
她开始耳鸣眼花,肺里的氧气差不多耗尽了,心跳和血压也都快到极限了。她试着上浮,想去呼吸那些残留在上方的空气,按理说在通道被灌水的情况下,上方总会保留着一些空气,但她很快就发现屋顶的每个空隙都被淹没了,这还是一座建在陆地上的小楼么?这像是一艘正在沉入海底的船。
她的大脑开始麻木,肌肉失去控制,她不由自主地张口呼吸,吸入了大量的污水。她痛苦地挣扎着,向着黑暗中伸手出去,却摸不到任何东西……刚才在楚天骄的小屋里侧写到的是关于死亡的预言么?陈墨瞳将溺水死去,死在无人知道的黑水里。
机械般的声音又在她的脑海里响起:“弗里嘉三号拒绝回答,上调强度……上调强度……上调强度……”
这一次他们是真的要杀死她了,她不再被世界需要,她放弃了挣扎,松开扶手任自己漂浮起来,这一刻她竟然流露出诡异而释然的笑容。这样很好,她完成了自己的计划,这就是她为自己准备的死法,她狠狠地玩弄了她的对手们……以生命为代价。
可惜这一次那个神魔般的家伙并没有来救她……
她的意识渐渐模糊,灵魂好像正溢出身体,就在这时,一只大手狠狠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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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诺诺正躺在一辆救护车上,车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感觉很多人在疯跑。她浑身湿透,盖着一条白色的被单。
“朴小姐你醒啦!你可真是命大啊!”护士凑过来用小手电筒照了照她的瞳孔。
“怎么回事?”诺诺按住额头。之前反反复复的窒息,加上深度侧写,记忆有点混乱。
“下雨把地基给泡软了,一栋楼沉到地里面去了。大家正在救灾呢,看看能从楼里抢出点什么来。好在这间工厂早都破产了,事发的时候楼里就你和一个大叔,要是还在开工,那得死多少人啊!”护士啧啧叹息。
诺诺裹紧被单,光着脚跳出了救护车,踩着淤泥来到那个坑边。那座小楼整个地陷入了地面,只剩最上面一层还露出半截,雨水灌进坑里,咕嘟嘟地冒着泥泡。刚才的并不是幻觉,她差点死了,死于一场奇怪的地下室淹水。护士已经帮她做过肺部排水了,可嘴里还是一股浓重的泥腥味。
赶来救灾的人也没什么办法,只能抄着手站在坑边,嘀嘀咕咕地说“这可真太奇怪了”,或者“一定是当时找的施工队没好好打地基”。
那位中年的办公室主任也在,这家伙一改无聊中年男人的形象,只穿一条苹果绿色的游泳裤,外罩一件雨衣,站在水坑旁边指点江山,显然这里他是说话算数的那个。
“发生什么事了?”诺诺问他。
“豆腐渣工程啊!地基打得不成!整个楼都陷到地下去了。”大叔叹气,“你没事就好。”
诺诺盯着他的眼睛,想知道对方有没有说谎,就是这家伙把她带进了地下室,没过多久地下室就灌水,怎么想都有些古怪。
大叔看起来很坦荡,还有些自鸣得意的小表情,骄傲地用毛巾擦拭着自己半裸的身体,搞得跟健美冠军似的。
“我怎么出来的?”诺诺又问。
最后的记忆是某人高速地逼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但她没能看清那人的样子。
“我啊!”大叔拍拍胸脯,“你可别看大叔现在帮人看厂子,以前可是省游泳队的健将呢!不信你看大叔这八块腹肌!”
真有八块腹肌,跟拳王金腰带似的,难怪大叔得意洋洋。周围的人都鼓起掌来,想来这帮人都知道大叔的风光往事。
只有诺诺默默地看着那个冒着泥水泡的坑,冥冥中似乎有人跟她开着玩笑,在她即将能感觉到楚天骄的时候,这条线索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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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γ之春,第53次读档:黑夜,暴风雨,高架路,Action!!!」
路明非大踏步地穿越火风,风衣飒飒,没有一片碎片能伤到他。他来到诺诺身边,把她拉了起来。法拉利爆炸的时候,诺诺本能地趴下了,因为是脸着地,所以蹭了好些沥青,搞得灰头土脸,反观路明非,器宇轩昂镇定自若,像是来走秀的。
“你这是什么鬼上身的模式?”诺诺目瞪口呆,“威风过头了吧?”
路明非一脚踢飞了凌空扑下的英灵:“怪我平时太低调,师姐你都没见过我这英姿飒爽的一面!”
他把诺诺推进迈巴赫,双枪左右连发,挡住潮水般扑上来的黑影,神勇得就像《英雄本色》中的小马哥。
他脚下一滑,脑袋撞在了一名英灵的战斧上,任务失败。
「γ之春,第54次读档:黑夜,暴风雨,高架路,Action!!!」
长矛出膛,迈巴赫猛震,火箭弹带着黑色的烟迹直奔奥丁。可那神明般的家伙端坐在马背上,巍然不动。
路明非把火箭筒递给诺诺:“还剩一发火箭弹,玩不玩?”
诺诺耸耸肩,打开天窗钻了出去:“打谁?”
“奥丁吧,既然玩就打个大的。”路明非踩下油门,迈巴赫咆哮着驶离现场。
距离奥丁只剩十几厘米,火箭弹像是被一道无形的气墙给挡住了,接着就炸了。火焰沿着那道无法突破的空气壁展开,奥丁面前像是矗立着一道火墙。诺诺骂骂咧咧地丢弃了火箭筒,缩回副驾驶座上,升起了车窗。
“想不想去吃夜宵?”路明非驾车狂奔。
“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叫我去吃夜宵?”诺诺目瞪口呆。
“我们的车胎被划破了,虽然是防爆胎,但我们开不远的,”路明非轻声说,“勉强可以开到服务区,那里有间肯德基。”
诺诺沉默了片刻:“那我要个麦辣鸡翅。”
“很抱歉,麦当劳才卖麦辣鸡翅……”
「γ之春,第62次读档:黑夜,暴风雨,高架路,Action!!!」
“你从哪里搞来的火箭筒?”诺诺惊呼。
路明非懒得回答,踩在一箱火箭弹上,向着四面八方射出道道火流,爆炸的火风吹起他的衣摆和头发,飒就一个字。
没想到火箭弹在膛内爆炸,路明非惨叫着横飞,越过整条高速路:“路鸣泽!什么破玩意儿怎么还带炸膛的啊?”
“抱歉抱歉,总有些劣质品嘛,你都换了那么多支了,难免遇上一支。”雨幕中传来某人的声音。
「γ之春,第77次读档:黑夜,暴风雨,高架路,Action!!!」
迈巴赫带着两道一人高的水墙,撞断了前方的横杆,即将从两个收费岗亭中穿过,但不幸撞在了隔离用的水泥墩子上。
爆炸、火光、骂娘声,任务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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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明非睁开眼睛,视野还没清晰就喊:“护士护士!我要打针!”
他在安眠针的帮助下已经连睡了五六天,一醒来就找护士要求再来一针,两针之间把病号饭吃了,跟神仙、站长还有三轮叔聊聊天。
当年他玩游戏也是这样的劲头,不眠不休,全靠营养快线和辣条补血。
小护士有点怀疑他是安眠针上瘾,不太愿意给他打,路明非就跟她说自己的脑袋里意大利贵公子和面瘫杀胚怎么争论,一会儿高叫说贵公子要出来啦!然后扮恺撒说话,一会儿高叫说杀胚要出来啦!扮楚子航说话。小护士给他吓得不轻,跑去请示医生,医生说这种安眠针没什么成瘾性,既然他要求你就给他打好了,小护士这才放开了安眠针的供应,有时候干脆留一针在床头,解放路明非的双手,深更半夜让他自己打。
几天下来路明非单手静脉注射已经颇为熟练,新来的实习护士都跟他请教如何能毫不犹豫地把针头扎进自己的静脉里。
路明非心说打针算什么?睡着之后我还要跟成群的恶鬼和某个号称神的家伙搏命,被扎、被炸、开车冲下山崖呢!
视野渐渐清晰起来,脑袋上方好一张大脸,胡子拉碴,喜气洋洋。
“兄弟你醒啦,我来看你啦!”芬格尔说,“你恢复得怎么样?”
“你个混蛋还知道来看我?”路明非淡淡地说,“还买苹果,我这样子怎么削皮?”
“我帮你削啊。你现在是病人,怎么能让你自己动手呢?要不要给你切成块?”
“细细地切作臊子……有这闲工夫你不如去给我办个出院手续,告诉医生我没病,我正常得很。”
“没人说你有病,观察期嘛,观察你有没有病,没病我们就出院。现在从法律上说我是你爹,我要对你负责。”
“我还以为是师姐拍板做的决定……原来是你这狗贼!你他妈的!你有没有人性?”路明非想了想,开始破口大骂。
“我也是帮你师姐背的黑锅,我不签就得她签,那你不是更伤心?放心!师姐还是很关心你的,昨天还出去帮你查楚子航的事。”
“查到什么了么?现在条条线索汇聚,就是我是神经病呗。”
芬格尔拿了个苹果开始削:“楚子航他妈那边倒是没查出什么。医生说楚子航十五岁那年出了车祸,他妈就抑郁了,这两年病情更严重了,开始出现幻觉,老以为自己怀孕了。你师姐又去查楚子航老爹那边,他老爹是个司机,给一个叫寰亚集团的企业开车,做合金的,当年在郊区开了一大片工厂。但后来发现那个老板其实是用建厂的名义骗银行贷款,事发之后老板就卷款潜逃了。”
“寰亚集团?”路明非沉吟,“名字很熟的样子。”
“你师姐去了一趟寰亚集团,它已经破产了,就留了一个办公室主任在善后。办公室主任以前跟楚子航他爸爸还是同事,办公室主任说楚子航爸爸在厂里住的小屋就在他们楼下。你师姐就去小屋里看看,结果还遇上事儿了,差点回不来。”
“怎么回事?”路明非大吃一惊。
“可能是下雨下得太久了,地基给泡软了,那座楼整体沉陷到地下去了,差点没把你师姐埋在地下室里。幸亏那位办公室主任原来是省游泳队的高手,当年外号入海蛟龙,把你师姐从淹水的地下室里救了出来。人倒是没事,不过你师姐很沮丧,说要是多给她点时间,对那间小屋用侧写,没准就能推想出楚子航父亲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是说楚子航他爹是超级混血种么?”
路明非算是听懂了,诺诺连楚子航的父亲都查了,是因为眼下他们已经山穷水尽,各方面证据都说明是路明非疯了而楚子航死在了十五岁那年,诺诺只能任何线索都不放过,把不可能当可能。可这些努力都是徒劳的,诺诺的侧写无法穿越世界线,在世界线β里,楚子航死了就是死了,要想找回楚子航,他们得杀掉那个始作俑者。
“您是小路的朋友吧?”三轮叔腆着肚子过来跟芬格尔握手,“小路在我们这里很好,你们放心吧!”
神仙也跟着凑热闹:“皇上夜夜安睡,只可惜没有贵妃陪伴,甚是孤独啊!”
“贵妃查案去了,这两天就让皇上自己睡吧。”芬格尔说,“您就是老神仙吧?我经常听护士说起您,我师弟在这里多亏你们照顾。”
“意志有时候不够坚定,但是现在每天能打四五针不哭了,作为年轻同志还是很不错的,可造之材啊!”站长感慨地说。
“还不是几位前辈的关照和提携么?吃苹果吃苹果,大家吃苹果。”芬格尔热情地分着苹果,跟病友们唠嗑。
半个小时之后神仙已经认定芬格尔是武曲星降世,专门来辅佐路明非皇帝的好汉子,将来要和神仙一起并列在集贤阁的。
路明非心说大哥你可以啊!你才是应该住在这里的人吧?各种精神病你都应付得驾轻就熟!
过会儿连小护士也来凑热闹,芬格尔立刻换了嘴脸,畅谈自己在伦敦金融街的风光人生,小护士听得两眼放光,照那个架势再谈俩小时,小护士肯定被芬格尔泡上了。路明非趁机休息,听这帮神经病凑在一起絮叨也蛮好,让他有暂时回到人世的放松感。
电视里正放着午间新闻:“针对今天上午发生的飞机滑出跑道的恶性事故,市委领导做出了严肃指示,责成各级单位严查、详查事情经过,提高对航空安全的保障,做好对受伤乘客的救助和赔偿工作,并宣布机场无限期关闭,请近期有外出需求的市民考虑其他出行方式。”
“机场也出事故了?这场雨下得真烦,高速和码头都停运了,现在飞机也不能飞了,这不把我们都困在城里了么?”小护士说。
大家的注意力都被新闻吸过去了,画面上一架支线客机正在等待起飞,跑道上有大片积水。
路明非原本对这些不感兴趣,可是瞄了一眼就再也挪不开目光。
积水中千万点涟漪,数不清的水珠跳动,积水中荡漾着诡异的金色,好像有熊熊的金色火焰在积水下方燃烧。
恐惧感冲入脑海,路明非觉得彻骨寒凉,那是奥丁身上特有的能量波动!贵为大地与山之王的耶梦加得和芬里厄身上都没有这种赫赫的威光。当时在七星塘,奥丁要从浓雾中走出来的时候,海面上也是闪烁着这样的威光,还有不时横过天空的白紫色闪电。他这么想的时候,屏幕上就真的掠过了一道电光。
奥丁要对那架飞机动手!那架飞机上有上百名乘客!
“报警!快打电话报警!不能起飞!不能起飞!”路明非惊呼。
所有人都被吓到了,连同屋的三个神经病都不例外,神仙一溜烟地往外跑,大喊说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新来的家伙好像出状况了!
客机开始加速,机翼在风雨中微颤,这本该是一次成功的起飞,可一侧的机翼和起落架忽然折断,本来已经昂起的机头忽然往下栽。飞机从跑道尽头滑出,几秒钟之后引擎爆炸,烈火熊熊。到处都是警报声,原本秩序井然的机场全乱套了。
“你他妈的!”路明非怒吼。
他能看见从积水中投影出来的奥丁遥遥挥剑,剑光像一道飓风那样横扫机场,斩落了即将飞上云霄的铁鸟。
几名胳膊粗壮的护工冲进病房,摁倒路明非,二话不说把镇静剂注入他的身体,多加两条皮带死死地捆住了他。在他们眼里,这个病人还真像老专家说的那样很棘手,看着看着新闻就忽然发病了,虽说那起事故确实挺恐怖的。今天早晨,一架飞机在起飞的时候滑出了跑道,造成几十名乘客受伤,现场一片混乱。
路明非被捆成了粽子才明白,那起事故其实已经发生过了,新闻只是重播而已。
这边路明非在不停地读档,想找到救诺诺的办法,那边奥丁也在不停地尝试侵入现实,大家都在抢时间。
眼下奥丁毁掉了机场,让每个人都滞留在了这座城市里。神带着他的军队,把人类包围了,可绝大多数人都以为那只是一场暴风雨。
医生护士们忙着给他打针和穿戴仪器,芬格尔也上手帮忙,谁都没有注意病人本身。路明非根本不挣扎,正望着屋顶思考,清醒得很。
他没法跟任何人解释这件事,用两种逻辑解释这件事都解释得通,在路明非想来是奥丁挥剑斩断了机翼和起落架,但事故调查员可以说是这架飞机的维修保养出了问题加上雨天跑道湿滑,不同的观察者眼里,事件呈现出不同的解释。而他是两个世界连接处那个孤独的奇点,无论从哪个世界的角度看来,他都是个怪物,怪物得有怪物独特的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