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161.众人皆醉我独醒

巫小梧似陷入沉沉的噩梦之中,被密密麻麻的老鼠围攻啃咬,甩也甩不掉,逃也逃不脱,绝望之时幸有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出现,带她逃出生天,虽未看清那人的面容,可有强烈的感觉就是冰山。

看她眼珠似乎转了转,杜久棠在床边连续不停地唤着:“小梧,你醒了吗,能听到我说话吗?”

良久之后,巫小梧终于缓缓睁开眼睛,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茫然看着陌生且奢华的房间:“我…我难道死了吗…”

杜久棠悬着的心稍安:“说什么傻话,你已经安全了,这里是我家。”

劫后余生,巫小梧晃神片刻,强撑着起身问道:“我真的没有被老鼠咬死吗…那…那风哥怎么样,还在军部的水牢里吗?”

杜久棠理了理靠枕,好让她躺的更舒服一些:“放心,风杨也平安离开了军部,你发了一天一夜的烧,医生说需要静养。”

巫小梧习惯性地摸了摸手腕,镇魂珠和同心结犹在,轻抚其上的平安玉扣问道:“那个…林警官是不是来过?”

这似乎是属于爱人之间的微妙心理感应,杜久棠并不喜欢,可也未隐瞒:“你是因为他才受的苦,生病的时候又可能被鬼魂附体,他理应前来探望。”

巫小梧心知这并非是冰山的过错:“这其实不能怪林警官,他心里一定也不好受。”

杜久棠不愿再提冰山,转换话题道:“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准备。”

巫小梧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回家休息就好,不用麻烦杜先生。”

杜久棠说道:“你现在必须留在杜家,不是我想勉强你,而是必须要做戏给林委员看。”

巫小梧疑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杜久棠解释道:“林委员利用郑燕婉杀了孙耀宗,军★的一番折腾是故意而为,主要有三个目的,第一是解决郑燕婉以斩草除根,第二是再次确认你与风杨是否私查过天理教案,第三是试探我会不会出面救你。”

巫小梧仍旧不解:“你不是一直都在为林委员办事吗,他为什么还要试探你?”

杜久棠顺手拿出口袋中的雪茄盒,看了看她又放了回去:“林委员性情多疑,对于手下的所有人都既利用又提防,除非捏住人的软肋,否则无法绝对放心,如果我亲自出面保你,就说明我在乎你,这种在乎会成为我的弱点,日后若有变数,就可以利用你来威胁我,而且只要你跟了我,就绝无不可能再与林致远复合。”

巫小梧不禁犹豫,破案过程中似乎总都在演戏,和冰山假扮情侣再假装决裂,如今又不得不留在杜久棠身边,恍然不知人生如戏,还是戏如人生。

杜久棠说道:“这是权宜之计,等到彻底破获天理教案,就不必再伪装,你难道信不过我吗?”

巫小梧赶忙摆了摆手:“当然不是,其实我很感谢杜先生,如果没有你帮忙的话我可能会死在水牢里…但…但是…”,其实她一时也很难说清自己内心复杂纠结的情感。

杜久棠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林委员和天理教都不是好对付的角色,后续的计划我还要去和风杨商量,你安心养病就好,什么都不用担心,有任何需要直接吩咐佣人去办。”

巫小梧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郑燕婉还被关在水牢里吗?”

杜久棠说道:“她已经死了,尸首被送到了警局,据说场面惨不忍睹,军★说她认罪之后精神失常,被牢房里的老鼠咬伤身亡。”

巫小梧不禁发冷战栗,纵然与郑燕婉并非好友,可毕竟相识多年,也不忍见到她有如此遭遇,林★委员与军★猖狂残忍至此,不知站在对立面的他们又会有怎样的结局。”

林家老宅中,林致远与伯父林玺与二姑妈林莹一同吃饭,本是家宴,气氛却沉重压抑。

二姑妈是心中藏不住事的直爽脾气:“致远,上海滩注定是伤心地,多年前你父母在此身亡,这次重返也是不顺的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不如再回北平,若想换换心情,其他地方也完全可以。”

林玺说道:“英国的三叔伯在信里提到一件事,剑桥大学的史密斯教授打算编著最新的犯罪学理论书籍,很希望他昔日的得意门生致远可以参与。”

二姑妈顺势说道:“致远的性格其实很适合做学者,英国的学术环境也很好,未来会有很大的发展。”

林玺说道:“我记得致远曾经提起过,想要把这些年的办案经验编撰成书,正好可以趁此机会去英国多学习一下,再读个博士学位也未尝不可。”

林致远重重放下刀叉说道:“伯父,您以为把我赶去国外,所有罪行就可以烟消云散吗?”

林玺扬手打碎酒杯,愤然道:“林家小辈中我最宠爱的就是你,即使你在上海警局犯下无数糊涂荒唐的错,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重话都没说过一句,没想到竟把你纵的目无尊长、无法无天!”

林致远针锋相对:“真正无法无天的人是伯父,玩弄权术、结党营私,甚至包庇…”

林玺一巴掌狠狠甩在他的脸上:“孽障,你非要毁家灭族才甘心吗!”

二姑妈赶忙上前劝说道:“致远,从小到大伯父都没舍得打过你,这次真的是…”

林致远打断道:“会毁掉家族的人是伯父,靠不正当手段得到的权势与利益都无法长久,迟早会有人把真相揭穿,我不过是想阻止林家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林玺拍案怒道:“权★力★的道路本就是由阴谋和鲜血铺就,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你所坚持的正义仅仅是幼稚的幻想,在现实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林致远心知此时争论全无用处,只会使矛盾激化,转身欲离开。

林玺眉宇间沧桑褶皱愈深,以命令的口吻道:“在你彻底想通之前,别想离开这里半步!”

十余位身形壮硕的保镖应声挡在门口,林致远难以置信:“伯父,您难道想软禁我吗?”

林玺语强忍怒气重心长道:“你能在光明中骄傲地活着,是因为我抵挡了所有的黑暗!我能够容忍有限度的任性,你可以去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可以查与林家有关联但无伤全局的案子,甚至可以养几个知礼懂事的女人做外室,这些都无所谓,可你如今的所作所为实在太过分,已经损伤到了林家在★坛立足的根基,我绝不会再纵容!”

世间没有任何东西比真相与真话更残酷,林致远说道:“在我眼中,邪不胜正才是真理,伯父您如果不悬崖勒马,最终只能万劫不复!”

林玺拿起酒杯递给他:“少年才会说如此轻狂的书呆子傻话,你已经长大了,该睁眼看一看这世界究竟是何模样,道若高一尺,魔便高一丈,众人皆醉,你又何必独醒?”

林致远并未接过,而是望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长辈,心中悸动难止,命运何其残忍,非要将至亲变为仇敌:“伯父,如果我一意孤行,您是不是也会杀了我?”

林玺久久未答,眼眶微微泛红潮湿,这毕竟是他英年早逝的弟弟所留的唯一骨血,如何能够忍心,饮尽杯中酒隐忍所有情绪:“阳关大道就摆在眼前,如果你还执意走独木桥,我不至于杀你,可也不会再给你任何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