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苦难湖上

本以为驻扎在环境恶劣禁地的那些教廷侍卫可能还有舒适歇息脚的地方,可这里唯一称得上豪华的,也就只有那些由石头木板冻土堆积起来,被他们称作教堂的小窝子。

“这东西叫教堂?果然直男的审美也就只能做出个,他们称之为‘艺术’的东西了,旺财老家的茅房都比它有格调。”伯爵不屑的评价。

“旺财听到估计又得骄傲一个月,”萧强摇了摇头,一边进行最后的整理,一边环顾四周。

现在估摸着也是晚上七点晚饭时间左右,那些侍卫们开始了交接班,一批从高耸的瞭望塔上下来,与前来交接的侍卫互相示意后,便来到了萧强他们所休憩整备的大篝火旁露天帐篷里,各自取了一枚烤得黑不溜秋的土豆,打了一碗水箱里的水,仪式般地在面前摆好,祷告一番后便就着吃了。

萧强看着颇为心酸,拿出本来留给旺财的红烧肉,递给了身旁的一名侍卫兵。可他那一双在冻僵脏脸上,分外明亮的蓝色双眸只是给了他一个感谢的眼神,并没有接受。

“蛋疼我怀疑你们教廷有问题,驻守边疆的战士再怎么的也比那些神棍要强。城内的侍卫一个个穿着,得体威风凛凛的,怎么我看这里的他们条件艰苦,连厕所都做不起,不会是有什么人贪掉了他们的补贴了吧?”

“这是他们自己自愿的,”但丁一边擦着靴子,一边说,“也算是一种苦行吧,他们坚持在这艰苦的环境中过朴素的生活,守护着圣女以及古城的遗迹,希望能体会到当年圣女欧若拉的无私与清贫,以及那些被大海啸吞噬之人的痛苦,在某种方面达到精神与肉体的并齐。”他停下了手,想了想,继续道,“不止是这里,圣女的故乡,马努茅斯岛也一样,在那驻守的人,都保持着绝对清贫。”

萧强不解:“这么冷,环境这么差,什么东西能支撑他们?食物住宿都是问题,这样不保存战斗力照顾自己,万一真遇到敌人了怎么办?搞不懂……”

“虽然我是教廷的人,但有时候我也不理解他们的信仰。不过,这些教廷的战士,甚至是最弱小的神职者,都能在困境中爆发出让人惊叹的力量,这应该就是信仰的力量吧?”

“这应该是心理的暗示。你们意大利是个天主教国家,对于宗教那种精神慰藉,你或多或少也有体会吧?”萧强问。

“我是Agnostico,中文来说是不可知论者,并不是所有外国人都信上帝耶稣,就跟你们中国人并不全都信佛祖菩萨一个道理。”但丁并不赞同,“我只相信这个世界上,乃至广义的宇宙中没有绝对。”

在充分的补充整备之后,三人继续向苦难湖前进,为了造成不必要的麻烦,萧强还是选择先不要把旺财放出来,伯爵的存在就已经让那些侍卫怀疑他们的真实性了。

萧强和但丁同为海姆达尔侍卫队的人,与他们这些长期处在绝世禁域的侍卫来说应是兄弟,可是那些侍卫除了给他俩几件皮毛大衣,用于保暖之外,一点嘘寒问暖,甚至对其安全的嘱咐都没有。从头到尾十分冷漠,有的也只有最后一句干巴巴的:“愿主神的祝福,与圣女的关怀与你同在。”

伯爵就一句话:本高贵气息如此浓厚端庄的文艺系女子都不上来搭讪下,这些小哥哥的脑子里的社交观和审美观是不是被冻没了。

本来还想活跃下气氛的萧强也无趣地翻着白眼朝森林深处走去。

又走了大约一个小时,脚下的雪薄了些,地面上也出现了许多圆滚滚的鹅卵石。透着树木的间隙,他们惊喜地发现,那个苦难湖就在不远处便加快了脚步。

可是随着天渐渐变暗,这冷风刮的越是凶猛,气温瞬间好像降到了零下,一直提议要飞过去的伯爵也受不了这刺骨的寒风,竟抛下一句到了教堂再喊她出来,便自己回到空间包裹里取暖去了!

萧强无奈,便召唤出来了旺财。一出来,刚想向萧强哭诉怎么能这么对待它,不带它飞,怎么能不经过它同意就封进去,它是不是太重,萧强要用这种惩罚让它告别红烧肉去减肥时,这冷风一吹直接把旺财要说的话全冻了回去。

“俺知道俺是胖了点……不过就算俺再胖,脂肪也抵抗不了这寒风,说明俺还是有救的!趁俺还没被冻坏之前,求再赏几块红烧肉堆堆脂肪!”旺财求到。

“这么冷的天你还吃得下?你是没看到刚才那些家伙只吃冻土豆过日子,怎么不学学人家艰苦生活?!快快来带下我,时间不等人了!”萧强不满地朝旺财身上跨去,“你不是冷么?多跑跑就热了,负重跑步还能减肥消脂哦!何乐而不为?”

“老大你怎么不学学人家清苦过日子呢?旺财俺给老大你常加班干累活背黑锅,老大你都不体谅!俺只把你当我最敬爱的老大,你竟然还想骑俺!不管,俺要飞飞,俺要老大抱着飞飞!!”旺财矫情道,惹得但丁震惊侧目。

“DIO MIO(我的天)!小强原来你还有这种嗜好?我还一直觉得中国人很保守的说……你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呢,”他震惊地摇着头,然而突地咧嘴一笑,“不过我喜欢!下次给我详细说说?”

萧强无语:“……你别理旺财,这家伙脑洞和某个少女一样大,好好的话都能被他说歪。还有你,你脑洞也挺大的,不要被他们给带歪了!”

打闹间,几人便来到了传说中的苦难湖边缘。与其说是湖,倒不如说是海,之前在空中就已经见识到了其广阔,而在地面上靠近它亲身实地的感受,除了被其面积之广带来的风景所震撼,而最多的是一种莫名的压抑与不安……

它一片肃杀,即便在月光已经升起的冷冽峡谷中,也没有向周围反射出一丝光线,就像这片山谷中坍塌了一块面积如大海般的地壳,露出了地下幽黑无底的深渊,吞噬着一切能够够到的东西,包括光。即便离它足够远,可所有人都生怕会掉进这个无边无尽的大湖,被它吞噬,消失在深渊之中再也上不来。

雪与风都突然停了,但气温依旧寒冷刺骨。耳边回响着面前苦难湖湖水拍打岸边的水花声——哗…哗…哗……平缓,安宁。可是不知为何,它竟然比那风声还要刺耳,让人不安。

旺财打了个抖,吸了下鼻子骂道:“不是这里是神圣的禁域么?怎么俺感着怎么跟地下太平间似的?”

萧强没有搭话,只是点头同意,眺目远望。夜色下,就算有月光的帮助,萧强也难看清环境,湖面并没有因寒冷的天气而冻住,只不过它太大,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教皇內侍监,拉斐尔所说的老教堂在哪里。

但是萧强有个很熟悉的感觉,其实之前在外头就已经感受到了,越靠近苦难湖这一块,那种感觉越明显,那种感觉是凝视死神黑暗幽邃的双眸时,可怕的窒息与绝望——当年在死亡黄金大沙漠时,遇见死亡天幕的感觉。可是他并没有发现和死亡天幕相同的物质在这。

“这就是苦难湖吗……?”但丁举目叹息,“我曾听过无数次,神父修女讲述这里环境优美,与震撼之下的压抑。果真没骗人呢。”

“老大……我们不飞了,咱们回家啊好不?旺财好怕会从这水里冒出个什么蛇妖海怪出来……”旺财怯怯地拉着萧强,可是萧强突然发现了在湖的东面远处,有一个不寻常的小岛,岛上一片废墟,艰难地反射着寂冷的月光。

“在那!旧教堂!”萧强惊喜地指向那,可是又出现一个难题,“我们怎么过去?飞么?伯爵又不愿意出来,我倒是可以带旺财过去,但丁你怎么办?”

“老大没事,我这次主动回去,你可以抱着蛋疼飞过去的!毕竟老大也要换换口味不是么?听说月下飞舞,两个人更配哦!月光皎洁,水光漫波,想想都觉得浪漫~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青青的,不过记得一定要抱紧点,天冷,容易感冒。”旺财一边笑嘻嘻地拍着萧强的肩膀。

萧强转过头看看旺财,面上邪笑再现,说道:“旺财你看你也挺胖的,我有一计,不仅可以让你跟我们一起飞,也可以让你在不禁红烧肉的情况下,一边感受浪漫,一边减肥哦。”

旺财一听,跃跃欲试:“老大快说,有什么方法??”

“反正你也是虚胖,里面是空的可以浮起来,你就跳进水里当船,我和蛋疼上去,他演肉丝,我演杰克,我们俩一边蹬你一边滑,一起演月下湖版旺财尼克号!咱俩的重量压制,再加上你的水下运动,绝对能减个四五十斤,快速登上岸我奖励你十斤红烧肉补补身子!”

旺财一听,一脸煞白:“老大你还是想上俺啊……俺不是船俺是筏,游快了会散的,得肆娄地划克啊!再说你不是做了一艘木船么,怎么不划它啊?!”

旺财这么一提醒,萧强突然想起了之前赶制造术时做出来的那艘木船,立马将它从青青的大地精华乳液护肤套装,伯爵的《知音》全刊《一个艺术家的自我修养》全册《诗人成就指南》全本,旺财的窖藏红烧肉,以及轻纱舞风的刨冰机的下面给掏了出来!太久没拿出来了,上面竟然盖了一层厚厚的灰。

但丁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问:“你这怎么放进去的?你那是个次元口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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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由但丁驾驶船只,萧强和旺财两人负责当船员。真正行驶在了湖面上后,那种压抑感更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萧强根本不觉得他们是在一片湖泊上轻波泛舟,更像是在阴间的冥河之上,如履薄冰地行走!湖面虽广,可是四周的群山各个都像蒙着白头罩的判官,朝着他们逼近……

所有人都默不作声,只有划桨划水的声音……

但丁的划船技术萧强亲身体会过,而这次不知是不是太冷太压抑了,船竟然颤抖不停,好像随时就要解体。

“蛋疼,我的制船技术是不是不过关啊?好像看你驾驶得不是很舒服。”萧强小心翼翼地低声问,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莫名其妙,明明周围没人干嘛要压着嗓子。

“不是,太冷了,我有点打抖,而且……”但丁回复也是压着声音,好像怕惊醒某个可怕的怪物,“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没事没事,这无聊的,离那还远着,蛋疼讲点故事解解闷吧!”旺财怂恿道,奇怪地是它也用小声,它也意识到了,立马大声喊道,“妈的,这鬼地方安静得吓人!我都不敢大声说话了!嘿,吼,嘿,吼!是谁~~把你,带到,我身边~~~~!”

“嘘!!!!”几乎但丁和萧强两人同时冲了过去把它的嘴给捂住,它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苍凉的场景里却显得格外刺耳。但丁压着嗓子说:“我们的下面就是古代阿斯加德和其它城市的遗址,也就是被大海啸吞没的古城。你说的没错,下面就是个太平间,里面还有当年很多没有逃出来的人,全部淹死在了里面,沉在了湖底一千多年了,都没有出来。”

旺财一听,立马自觉捂住了嘴巴,萧强终于明白了那与死亡天幕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了,感叹道:“还好小舞没来,要不然她真可能玩出观尸潜水,水葬芭蕾,棺材板冲浪等亵渎死者的事情来!”

一路沉默,将近划了有两个小时,他们终于来到了湖中那一座看似荒岛的地方——老教堂。

与其说是岛,倒不如说是一个被水多年侵蚀的巨型废墟,就那些残垣断壁来看,其规模绝对不亚于现阿斯加德主城的那座金宫大教堂,然而它已经倒塌得面目全非,只能凭借几根还没被时光冲刷干净的立柱,石雕分辨出这曾经是一座大教堂。它一半浸入了湖底,不过很幸运,教堂的大门结构还矗立在那,向内的阶梯让他们知道这是入口,只不过阶梯后面就是已经沉入湖底的教堂。

“你知道……那个什么圣灵匕首在哪么?”萧强没底地回过头,担心地问突然跃跃欲试的但丁。

但丁点了点头:“Certo(当然),就在地下墓穴,圣.海姆达尔的衣冠冢大厅那,我今天不告诉了你他的故事吗?”

“地下,墓穴……所以我们要下水是么?”

“对啊~!”

萧强颤抖地回过头,再次盯向那幽黑不见底的水,试探性地摘下手套摸了摸水,最后流下了两行冻结的眼泪,想说千种万种抱怨,怒骂,悲伤,然而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一句话:

“小舞,我好想你……”

好不容易停息下来的山风,此时非常应景的又呼啸了起来,携着锐利冰冷的雪片,划过萧强他们的头顶,飘进了前方已经沉浸在水中的古教堂废墟,与那湖冰水混为了一体。即便是站在旁边看着,也让人觉得浑身湿寒入骨,冷至魂魄。

萧强心存侥幸地飞到天空,希望找到其它能够下到“地下墓穴”的路口。在空中,他观察到这整座古教堂占地约百亩,几乎三分之二都坍塌成了废墟。值得庆幸的是,这座教堂呈长十字形,作为学建筑的他,还是比较熟悉这种传统教堂的构造的。那就说明,所谓的“地下墓穴”就在这教堂十字交叉前殿,半圆室下。

只可惜,前殿那也倒塌,只剩下一个残破不堪的巨型穹顶,就其构造以及上面还未腐蚀风化的浮雕来看,这座教堂以前一定很壮观。

实际上,整座教堂建立在一个水下高地上,所以才未全部被水吞噬,不过也说明了进入地下的方式也就只有潜水了。

“这是奥里津大陆的规矩,所有城市的建筑的高度都不能超过大教堂。古阿斯加德的大教堂就建立在城中的一座山上,所以我们在某种角度上来看,现在处在山顶。”但丁一边活动着关节一边跟萧强解释道。

萧强放弃了另寻道路的打算,盯着眼前大门下的水底,无望道:“我终于明白那个老太监为什么要给我这把烧火棍了,他就知道我们要下水,提前给我们烘干衣服用的!”说着他恼怒地掏出“异端制裁者之剑”触发了其主动技能“圣焰”,轰的一声,金红色的火焰燃瞬间燃起,所散发的暖光终于让萧强感到了些许温暖。

旺财灵机一动,提议道:“反正这烧火棍怎么烧都不灭,老大你干脆扔进这水里让它多烧烧,把水烧温了我们再跳下去!”

“要不直接烧开,咱们圈地开个温泉主题农家乐,主打菜是红烧哥布林怎么样?”萧强没好气地说,“这烧到明年也热不了好么!?”

“我觉得咱们与其在这纠结,还不如快点下水比较好,听说以前教廷的金银财宝什么的还在水下,难道你们不感兴趣吗?”但丁此时已经做好了一切热身准备,将厚重的皮毛大衣和侍卫服收进了包裹里,只穿着一身布衣,摇手一挥变出了枚光球,接着二话不说跳进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溅出的水花泼了一旁萧强一脸,这水好似轻纱舞风的急速冷冻弹,瞬间将萧强冻住,还没来及解冻,旺财不甘心了,跳起脚骂道:“这师弟太没规矩了!这种好事情应该要来大师兄先上的啊!老大你放心,旺财到时候绝对留个亚特兰蒂斯新娘给你!”说着,连活动都没,就一跃而起,砸进了水里,掀起了一阵水浪把萧强浇了个底朝天!

呼~~~~一阵凛寒的山风迎面将萧强吹了个透魂凉,本来还在害怕犹豫的他,大骂一声,衣服一脱,大吸一口气,也一头栽了进去。

本以为水下温度可以直接将他给冰冻住,但也只是沉进水中的一开始有些刺骨,过了一会等适应了之后,意外得发现并没想象中那么寒冷。

湖下的世界,也没那么可怕,相比上方那一片沧冷孤凉,这里反而别有风味。

前方,但丁变出来的那枚光球所散发的金色光芒,在水下被水波扭曲折射,成了如风中披锦般飘舞的光带,在水中弥漫,将力所能及之处,照耀得色彩斑斓,附上了金色的光斑。这里便是这所坍塌教堂的中殿,没有上方看到的破败荒凉,在水下的部分反而更具特色。漫长宽阔的中殿大约百米长,两三层建筑那么高,虽然常年沉在水下,但依稀能看见殿堂两侧的礼拜堂,凹室中的雕像,以及高耸墙壁上的马赛克镂空雕花窗户,可惜年代久远,破损严重,大多数都是一片片废墟而已。

这座教堂现在早已是水下生物的乐园,先前金碧辉煌的墙壁地板已经住满了水草,贝类螃蟹,类似珊瑚的生物,而在那些先前摆放圣像的凹室,也成了鱼群的家。萧强一群人的到来反而惊扰了它们的生活,纷纷跑出来,好奇地在他们身边游来游去。

这时,前方的但丁回过身,示意萧强往上游,萧强抬头一看,不知不觉他们已经游到了中殿与前殿的交叉口,大殿的位置,也就是十字架中心,头顶就是先前萧强看到的那座,已经塌了一半的穹顶。此时他们肺中空气不多了,全部浮上水面透气。

却没想到,一靠近水面,水温迅速变冷,那感觉就跟进了一个冰柜一样,萧强想都没想,立马挥出圣焰才好受了许多。

水上,他们找到了一个能够休息的位置开始整理,幸好有圣焰的帮助,他们才没被一出水时吹来的冷风给冻死,然而极低的体温还是导致了他们生命值每秒一点的扣除。

“妈呀,蛋疼,我刚刚突然想到,那底下墓室都是水怎么办?在里面我们可是换不了气的啊!”萧强哆嗦地问。

“不会的,地下墓室在建造的时候就被许多贤者下下了强力的祝福封印,就算外部坍塌损毁,内部也不会有丝毫影响,”他说道,好像是那枚光球的原因,他竟然没有丝毫寒冷,“我们现在在中殿,前方便是大殿,看到了那个像亭子的建筑了吗?”说着他变出了那把光辉长矛,投入了水下当探照灯,照亮了水底一个已经被各种贝类藤壶占据的小楼,“这是祭坛华盖,祭坛的下方就是地下墓穴的入口,咱们加把劲!”说完,又一头扎了进去。

“哎哟,俺今天为了老大你是破了大禁忌了,泡了这么久的水,咱真神不怪罪死我,”说着,旺财故作虔诚地双手合十,“真神大大,旺财俺也是迫不得已犯了洗澡罪啊,旺财发誓,等回去了就给你烧几个上好的甜晒屎壳郎赎罪!”

“得了吧你,还不快趁伯爵没出来的时候,先找到那些个金银珠宝还有亚特兰蒂斯少女!不然她出来了,别说金银财宝了,少女的血都能被她给吸没!”说完便扯着旺财重新栽进了水底。

跟着下面的但丁,萧强顶着慢慢变大的水压不断下潜,这感觉又让他回想起了之前在海上遭遇耶梦加得的那一战,只有一个词,憋屈。在水底,他引以为傲的敏捷速度全部下降,到了一定的深度之后,其数值竟然只有令人发指的个位数,还好这里除了一些小鱼小虾外并没有什么强敌,要不然以他现在的状态,一个旺财都能站着撸死他。

旺财现在正以一种十分难看的姿势向下推进,其样子,就如一头正在发情期,闻到了雌性气味,却在追逐过程中不幸落水,还孜孜不倦的猪一样滑稽。

随着下潜,视野逐渐清晰了起来,萧强看见前正殿两翼已经塌下去了一块,下面则是无底的深渊,借着前方但丁头上那枚光球所散发出来的光,他依稀间看见那深渊的水草中,还矗立着几座小建筑,在水中这么多年早已变成了鱼类的家园,再往下便是一片漆黑,没有了视野。

一阵可惜浮现心头,他不敢想象再往下的水底,那个在水中永远沉睡的古城遗迹,到底是怎样的一片世界。

但丁水性好,很快便下降到了地下,拉住因为体重原因下沉的比较快的旺财,向还在半空的萧强比了个手势,便和旺财一起去寻找地下墓穴的出口。萧强现实生活中水性就不怎么样,下潜还有些难度,随着水压的增强还稍微好点,他也加快双脚的打击,蹭这一口气还能憋住,尽快到达地面。

这时一片水草的飘过,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立刻用剑将它扫开,继续下潜……

终于他抵达了华盖顶部,他抓住了华盖一角,剧烈的下潜让他有些疲惫,打算稍作休息。下方但丁好像发现了入口,朝萧强和旺财挥了挥手,便朝一座已经腐蚀倒塌一半的雕像底座后方走去。萧强点了点头,用手一推,借着后坐力继续朝水底游去。

也不知是不是他猛然下潜,带来的水流影响,又有几丝水草飘了过来,又一次挡在了萧强前方,他十分不耐烦地继续用剑扫了开来。肺中憋的那一口气差不多了,他开始出现了耳鸣。

可是那水草被萧强这么一扫,竟然带出了更多,随着水流摆动竟然像一张渔网,打算要捕捉萧强。萧强已经开始有些吃力了,在水下开启了圣焰,打算烧断它们。刚一抬起长剑,他突然发现这些水草一丝一丝的好像有些眼熟,疑惑着本能地朝后方望去。

这一望,他好不容易憋着的最后那口气,因为惊吓,噗地一下毫无保留地,全部喷爆出来。

他身后,竟然漂浮着一位穿白衣的女人,那些黑色的水草,正是她那头在水下张牙舞爪的头发!

“又是你!!”萧强心中惊叫,下意识地想喊救命,可是嘴唇刚一张开,湖水就蜂拥而上,迅速灌满了他的口腔,情急之中咽下的湖水猛地刺激着他的气管喉咙,他想咳嗽,可是只有更多的水涌进!

这白衣女人在水中完全没有丝毫影响,朝着萧强慢慢靠近,随着她的靠近,萧强感到了一阵又一阵刺骨的寒冷,他看见这个女人正在慢慢溃烂,姣好美丽的容颜,迅速腐败成了肿胀恶心的尸脸,白衣也变成了腐烂的布条。

萧强想要逃跑,可是在水下他无处躲藏,窒息的他想呼吸,肺叶没有了气,只能无可奈何不自主地吸收着灌来的液体让他更加难受。他想到了下方的旺财和但丁,然而他依稀间只看到了混浊的湖水深处,某种光源摇曳的样子。强烈的求生欲让他不由自主地朝上拼命蹬去,可他也只是杂乱无章地挥舞着手脚,强大的水压瞬间扭伤了他的筋条,脚一硬,竟然丝毫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名在长发之中腐败的女人靠近自己,她伸出了腐败的双手,抓住了萧强,随着,那已经没有了嘴唇的嘴巴一张一合,一窜窜泡沫从中窜出,但是慢慢没有神智的萧强却听得异常清楚:

“和我一起走下去吧……”

哗地一下,萧强感觉背后突然感受到了一阵强力的力量,将他猛地拖入水底。依稀间,他看见那女人,随着搅动着的发丝,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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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墓室内,好不容易死里逃生的萧强,像废了一般佝偻着身子,不断地咳嗽,好像要把命给咳回来一样。他身边是刚刚救了他一命的伯爵,正无奈地拍着他的背。

“救你一命,我要表扬,明天你一定要发我个奖状,记得要烫金的那种哦!”

“真神大人啊,是旺财的不对,旺财不该下水不该洗澡,你就放了老大吧,老大是无辜的!我这就烧几块窖藏红烧肉给你!!”旺财激动地对着地下墓地里一座石雕祈祷着。

“大师兄你就别拿小强开涮了,他都差点没命了,”但丁一边给萧强批衣服,一边指责旺财,“不过小强你也没那么背吧?几团水草就差点要了你的命?”

萧强要命地咳嗽着,根本就不想搭理这群还嘻嘻哈哈的人,一听但丁这么一说,立马艰难地坐正了身体,嚎道:“什么水草啊!水鬼啊!咳咳…你没见到么?!这么大这么丑的一个水鬼?!差点拉我去给她续命了!”

“水鬼??又是老大你上次遇到的那个吗?她漂不漂亮脸白不白屁股大不大?老大你怎么没去要她的联系方式啊!说不定她就是水下之城亚特兰蒂斯的公主,前来招驸马的!”旺财继续没心没肺打岔。

萧强上去就是一巴掌,骂道:“你老大刚刚命都没了,你还想着泡MM,你是没见到她的脸……”瞬间,一些什么腐蚀巨人观一类的图片浮现在脑海,一个不支竟然哇哇吐了一地……

“可是,你的确是被水草给缠住了啊,”伯爵莫名其妙地说,“我在里面呆的好好地,就感觉你好像有危险,一出来,就看到你被一大团黑色的水草给缠住了。”

“怎么可能,那明明是她的头发!”萧强突然想到剑上还缠着,拉起来一看,却发现上面什么也没有。

“你可能是溺水的恐惧,加上被水草缠住惊慌失措,所以产生幻觉了吧?”但丁问道,“这里可是圣地,那些女巫妖魔鬼怪什么的,进都进不来的!”

“可是……”萧强想解释,但一想到那腐败溃烂的脸,就一阵恶心想吐,看着伯爵都这么说的份上,又一次经历溺水的他也不敢再去想,便站起了身。

在昏暗的灯光下,他看见现在身处一条长长的走廊中,前方的入口已经被两扇腐朽的大门给封住,只有些许水流漫进来。四周的墙壁天花板,以及地板都由精致的大理石拼砌而成,就算年代久远它们依旧完好,只是因为水的影响有些发潮,再往后就是一片漆黑……

萧强咬了咬嘴,还是决定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说道:“我们走吧,蹭时间还早,解决完了事就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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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山极光峰以北,是一片常年被雪掩盖的古森林。这儿处在一片群山环抱之中,常年积雪异常寒冷,就算早晨的阳光都难以照射进来,除了夜晚时,轨道与太阳完全相反的月亮,其清冷孤凉的冷光才会使这带来些许明亮。

就像今晚,夜空纯净,星月如辉,比往常还要亮的月光,终于给这一片冰封黑暗之地带来了些光明。可是这一片森林却是死寂的,没有一丝活着的气息,连夜鸣的猫头鹰都不敢踏进这里。这片树林寂静得如此诡异,孤独,就像它的主人——女巫们。

森林深处,便是女巫们的城市,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一片由废墟搭成的难民营。这里随处可见倒塌崩坏的建筑,看其外表,可以想象它们以前的宏伟华美,可是现在,由那些女巫们用树枝或是石头烂泥重新修补搭建后,只看得人胆战心惊。可以看得出,这里或许也是古阿斯加德的一部分。

在城市的中央,有着一所保存相对完好的庄园,让人惊诧的是,这所庄园里的大别墅外表完美精致,甚至还有一座美轮美奂的花园,花园里群芳绽放绿意盎然,一束自然的光线不知从哪射来,将整个建筑与周围的破败寒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可是这里虽是一片生机勃勃,可是让人感不到丝毫生命的气息。

好像这一切只不过是美好的幻术,在这让人迷醉的幻术面纱下,是一张能够吞噬一切的丑陋恶魔。

在这座别墅内一座塔楼楼顶,一位穿着朴素长袍的女性斜靠在长长的落地窗上,凝视着外面苍凉月光下的森林。寒风吹了进来,她那一身与其身材非常不协调的袍衣,如鬼魅般在风中摇曳,月光之下,极其瘦弱单薄的她好像是透明的。

细看之下,她穿的竟然是一件非常朴素,甚至有些破烂的修女服。此时她正拨弄着手中一窜黑色的念珠,低声呢喃着一遍又一遍不知到底是咒语还是经文……

在她什么都没穿的脚边,放着一盏破烂的风灯,灯内只有些许虚弱的火苗在窜动,虚弱到仿佛只要一口气就能把它给吹灭。

这时,她旁边的镜子上泛起了一丝涟漪,神奇的是,光滑的镜面突然像池塘一样泛起了水波,接着一名穿着怪异的女人从中走了出来,见到了这位“修女”之后,女人双手交叉在胸前鞠躬行礼,称呼她道:“长老……”

这位穿着修女服看似弱不禁风的女人,竟然是圣城教廷的死敌,一切祸乱的幕后,女巫一族现任长老,莎蚀。

见到女人的到来,莎蚀收起了念珠,轻声道:“那个魔冥神将进入了老教堂了是吗?”

从镜子中走出的女巫立马汇报情况:“连怨灵都没阻挡住他们,现在都已经进入地下墓穴了!长老再不去阻止他们取得圣灵匕首进行驱魔,我们会与伊丽丝下咒的那个女孩断开联系的,甚至教廷会查到我们的!”

莎蚀完全没有担心:“没有关系的,那个內侍监让他去取得圣灵匕首并不是拿去给那个祭品驱魔,他有他自己的目的。让魔冥神将取得匕首我将有更大的筹码,”她淡淡地说,“那只是个祭品,还能榨干她最后的一点利用价值。今天,他们的那位叛教者先生有没有带来新祭品的信息?”

女巫摇了摇头:“他说城内海姆达尔侍卫司令特蕾莎已经开始注意到祭典了,他也不好下手。不过长老,您说那个內侍监有自己的目的,是什么目的?”

莎蚀并没有回答女巫的话,而是拿起了脚下那盏毫不起眼的风灯,奇怪的是那位女巫竟然吓得一步后退,似乎对这盏灯十分害怕。莎蚀擦拭着灯,继续说:“百年来,教廷与女巫一直合作,镇压加固欧若拉封印的大祭典从来就没有中止过。现在,那些人觉得掌控了一个小小的魔冥神将,就可以有恃无恐了?”

“可是长老,预言上说魔冥神将到来之时便是新的圣女显世之时,万一他们真的找到了新的圣女,那我们的地位岂不是岌岌可危?”女巫担心地问到。

莎蚀不屑地轻叹一声,嘲讽道:“那些天天念叨神之荣耀,圣女美德的人,你觉得他们真的会如此伟大?你可别忘了,当年的圣女欧若拉,差点没让他们好不容易在‘磐石’上建立的教会分崩离析,”说着她看向女巫,正色道,“我问你,古时女巫和教廷斗争百年,为何如今却互不侵犯?”

“因为大祭典。”“那大祭典是为了什么?”“为了镇压加固欧若拉的灵魂封印。”

“那问题来了,大祭典中为何我们一直饰演着主导的角色呢?”

“因为……只有我们了解深渊,以及灵魂献祭法术的奥义,而他们害怕深渊,以及欧若拉乃至教会的真正的历史,”说完,女巫一惊连忙问道,“难道说这些家伙想取得我们女巫一族的秘密,或者说,他们想通过魔冥神将掌控深渊?!”

莎蚀微微一笑,其笑容让女巫更是毛骨悚然:“你看看,到头来,想窥探深渊的,反而是要消灭一切邪恶的神之代言——教廷,而真正要镇压它的,反而是我们这些邪恶恐怖的女巫,真是莫大的讽刺啊……”

这么一听,这名女巫才猛然意识:“长老,內侍监取圣灵匕首是否是要净化……深渊侵蚀?他们已经开始研究深渊封印了吗?!”说到这,女巫禁不住一个冷战,惊恐的思考着什么,“他们以为掌控了魔冥神将,就可以获得接触深渊的机会……他们停止了合作,就是要借着魔冥神将去打开封印,从而窥探深渊的本质,消灭我们,甚至可以掌控世界!这是疯了,疯了……”

“我不担心教廷真能窥探到深渊的秘密,就他们已经需要圣灵匕首就可以看出第一步已经失败了,这反而是要挟他们最好的筹码。圣灵匕首,传说一名黑色天使赐给海姆达尔的救命礼物。在他最后快要被还未关闭的堕落深渊侵蚀成疯子异变的时候拯救了他,从而让他把最后一名魔族赶进了深渊,这才让奴仆般的女巫获得了自由之身,”莎蚀微笑着转过身重新看向窗外,“我们现在要先完成大祭典,暂时稳定住欧若拉的封印。我倒要看看教廷这群人,打算用这魔冥神将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些个道貌岸然之人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角色到底是什么,恕我直言长老,难道我们就在这静观其变吗?我觉得现在要拉拢那个魔冥神将,获得深渊的力量,报复教廷。”女巫还是有些不满,再次提议道。

莎蚀瞪了女巫一眼,后者立马低头不敢言语。

“深渊是什么东西,你还不知道?你难道也想重蹈千年前阿斯加德精灵族的悲剧?”她怒斥,接着平稳了气息,安静地解释,“我之所以选择静静地看着他们,就是要等着他们搞得真的回不了头。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最重要的就是荣誉,教廷打算利用魔冥神将,用禁忌之法打开并且掌控堕落深渊,再配上他们真正的历史以及欧若拉的真相,这传出去的……没有人能够掌控深渊,没有人,”说着,莎蚀竟然无奈地笑了,笑声中透着凄凉,但她并没有被情绪所影响还是回到了话题,“你说的很对,的确要给他们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教训。不过我很奇怪最近那伪造的什么圣女什么成圣预言到底是谁散发的,结果来了一大批的送死鬼,不过也好,他们的献祭反而缓轻了咱们的压力。”

“这个魔冥神将和教廷杀死了我们的姐妹,伊丽丝,这个仇我们不得不报!”女巫狠狠地说,“我带几名姐妹现在就去找他们算账!”

“没有这个必要,你能活着从禁域里回来已经算不错了,还想大张旗鼓跑去送死么?”莎蚀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停下,“伊丽丝她早就想背叛我,当她获得第一个祭品的时候就想据为己有。我只不过是让他们帮我除掉这个叛徒,顺便把我们的‘孩子’带回阿斯加德。若不是女巫之间不可以互相伤害,我还真想把她丢进‘噬魂魔狱’里去。”

“长…长老,您真是明察秋毫,”女巫又是一阵冷战,迅速低头不敢再继续这个话题,立马变话:“大祭典的七名祭品还差四名,那长老您今晚是否要教导那‘孩子’?让她做话筒,给教廷的人杀杀威风?”

“那是必要的,她的灵魂也差不多是献给徘徊在深渊中欧若拉的时候了,”莎蚀突然长叹了一声,将手中的风灯提起,双眼楞楞地盯着它,这时她那双绿色的眸子竟然开始散发出诡异的幽光,这目光仿佛是虚弱的余火的柴鑫,在目光的注释下,火苗突然暴涨成了一团燃烧着的黑红色烈焰,烈焰虽小却把整个屋子照得通亮!她面前的女巫十分惧怕这火焰,竟然完全不顾自己的形象惊呼连连,一屁股摔倒在地!

可是莎蚀并没有管她,而是继续注视着烈焰般的灯火,她丝毫不惧怕那炽的热风灯,神圣地将它端托在胸前,慢慢地走向了塔楼的高处,就像一名虔诚的信仰者去面见自己至高无上的神!

“当凝视深渊之时,深渊亦在凝视着你……逝去的先祖们,请保佑我,不被深渊所侵蚀,变成它的一部分。”